庆祝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 | “粤北红色三部曲”之《潜流》第十七章:姐妹锄奸

信息来源:广东省残疾人联合会 时间:2021-04-10 字体: [大] [中] [小]

  长篇纪实《潜流》由广东省作协残联分会会长王心钢、韶关市作协主席荣笑雨和国家二级作家李迅共同创作,是第一部全面反映华南抗日战场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史诗性作品,涉及的历史事件主要有广州沦陷、韶关成为战时省会,两次粤北会战,香港营救文化人、东纵建立和中共南委事件等,重点塑造了红色省委书记张文彬烈士的光辉形象,人物有血有肉,丰满可信。作品是基于革命现实主义之上的传奇想象,富有情节性、故事性、传奇性、可读性。通过此书,读者将真实了解到抗战时广东省委的烽火历程,感受一代共产党人为了民族解放的献身精神。

  今天,让我们来品读《潜流》第十七章:姐妹锄奸。

  1

  韩江像一条银练横贯于粤东大地。正值汛期,夏雨滂沱,洪水猛涨,沿岸低洼处的农田、茅舍几被淹没,浑黄的河水夹着流柴枯草打着漩涡直卷而来,甚是凶猛。码头上没有大而醒目的建筑物,低矮的泥砖小瓦房散落于环形半岛。粉面店、小饭馆、凉茶摊和几间小商铺排列在沿江的河街上,小贩时高时低的吆喝声,给冷清的码头带来一丝儿生气。靠码头的河面上,停泊着十几条渔船,有的在淘米做饭,有的在装卸货物,有的在修补船网,不远处,一个四十开外的渔夫跳下船,赤裸着古铜色的身子,把两大筐装满仍在蹦跳的鱼儿搁在岸边,用一条大竹杠挑起,大脚“吧哒吧哒”地踩在青石板上,嘴里发出“吭唷吭唷”的声音。

  此时,从河上游“突突突”地驶来一艘机帆船,船头站着两名戴大盖帽、穿黑制服的水上警察,大声吆喝着,要渔船让路。机帆船刚一靠岸,码头上一阵人声骚动,接着传来汽车的引擎声,一辆美式军用卡车急急地直驶而来。汽车嘎吱一声停下,噌噌跳下二三十名戴钢盔的国民党士兵。他们挎着卡宾枪,凶神恶煞地驱赶着沿街摆卖的小摊贩,没来得及离开的小贩平自无故地挨了几个耳光,一个老汉想拾起滚在地上的水果,被一个干瘦如柴的士兵狠狠地踢了两脚,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

  码头上稍稍安静,几分钟后,一辆黑色小轿车嘀嘀地驶来。士兵们把胸一挺,皮靴咔嚓一并,形成一个环形队列,一个个表情紧张肃穆,显然轿车上的人不是等闲之辈。

  从轿车上首先下来的是中统行动队长李刚。今天他穿一件棕黄色的云纱衫,内着一件自衬衣,小分头梳得溜溜发亮,下车后他两贼眼一转,绕过车头打开另一边的门,接着车上推出一个背剪胳膊、五花大绑、年约三十多岁的身材高大的青年人。

  他头发蓬松,昂着头,朝搀扶他的一个小特务淬了一口,李刚走过去一把揪住青年人的胸口骂道:“张文彬,你死到临头,还敢与我们作对,岂有此理!”

  在机帆船的三四十米的河面上。停泊着四五只小船。戴着竹笠、一身渔民打扮的游击队长已经把驳壳枪的保险打开了。按照原定计划,只等着岸上一间粥店老板的白围裙一扬,便立刻动手。

  粥店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指挥这次行动的周恩来的特派员——红色特工“03”。

  此刻,他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嘴角紧闭。敌人正按原来的设想方案进入包围圈,营救文彬同志行动的第一步看来十分顺利。

  那么,“03”是怎样获悉中统特务打算用机帆船把中共要人张文彬从水路押走的呢?

  前两天,“03”把方方安置在揭阳林美南乡下的家后,匆匆赶到兴宁县城。他刚下汽车,就来到车站对面的一家酒楼,和一名以老板身份做掩护的交通员接头,通过他与当地党组织取得联系,策划营救张文彬的方案。二人接上头后,老板把“03”带上一间小阁楼。

  这老板姓温,在南雄工作时与张文彬多有接触,对老上级很有感情。他对“03”介绍说:“大张个子很高,大家都叫他‘长脚’。他对人很热情,口才很好,说话有鼓动性,吸引人,而且没架子,很随和,把我们当作小弟弟看待。去年夏,我在梅县县城街上碰见了他。他带了一顶盔式帽,短裤长袜。我俩十分高兴,找了一个地方谈了很久。他叮嘱我要高度警惕,要利用各种社会关系长期埋伏,等待时机。他了解我的社会关系后,要我筹划搞一个‘红色救济会’,学会做些救济工作,营救被捕同志和接济他们的家庭,还约好了下次见面再详细布置,并派人与我共同商量筹款事宜等等。昨天,特派员林美南通知我与你联系,一定要把大张救出来。”

  “03”开门见山地问:“大张现在关在哪里?”

  “确切地点不清楚,听说是由江西方面的中统特务专门派人看守。”老板答道。

  “庄祖芳?”“03”急急地问。

  老板摇了摇头,说:“我已派人了解情况去了。”

  “03”推开了关紧的木窗,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道:“在楼下靠东窗桌坐的顾客。咧着只大犬牙的是熟客吗?”

  老板探头看了看,一拍手掌:“不是,他说是江西来的生意人,这两天在这里吃过几回饭。”

  “03”凝视片刻,轻吹声口哨:“有了,看我的。”

  “03”从随身的小皮箱里取出一套蓝布长衫、一副墨镜,三两分钟便成了位穿州过埠的商人。他在江西人旁边的桌子坐下,拿出一张《中央日报》,利用眼尾的余光观察周围的动静,除了江西人大嚼大咽,并无别的同伙。

  江西人把半只鸡腿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装人肚里,又用舌头添添油腻的右手,仰脖子把酒瓶里的酒喝光,吆喝道:“老板,记账!”

  老板赔着笑脸点头。江西人打着饱嗝,哼着赣南小曲摇晃晃地走出店门口。

  老板走近“03”细声道:“他到怡红院找相好去了。”

  “03”没吭声,压低驼色礼帽,跟踪而去。

  “03”灵猫般跃上有两米多高的院墙边的大树,细细观察。此时江西人在两名妓女的簇拥下往西厢房走去,他边走边用手捏着一名妓女的脸蛋,哈哈大笑:“宝贝,我有钱,咱们玩个痛……快!”

  “03”待他走进房间一会,嗖地跳下院墙,紧随而入。

  “03”无声地进来,手上抓着把勃郎宁小手枪,两名被压在床上的妓女一见,吓得“啊”的尖叫,急忙抓起床上的被单护住赤裸的胸脯。江西人气喘喘地玩得正欢,见妓女挣脱自己的怀抱,咧着犬牙嚷道:“妈的,老子又不是鬼,大白天的,喊什么?”

  “03”在背后冷冷地说:“自从进了中统魔窟,你就变成鬼了。”

  江西人回头一看,猛一愣,跟前站着一条威然凛气的汉子,那神态像传闻中的中共特工,他脱口而出:“你是‘03’?”

  “判断力不错,不愧是庄祖芳的一头鹰犬。”

  “好啊,‘03’,你吃了豹子胆了,老子正要找你,你反而送上门来了。”那特务翻身下床,就要动粗。

  “03”反手扭住他,轻轻一拍,使他两手脱了臼;“说,你此行的目的。”

  特务疼得咧牙:“不……不知道,庄祖芳没有交待。”

  “蛮像个男人似的,好,尝尝老子的‘满天星’。”“03”边说边用食指几个“急点”,那特务身上几个最痛的穴位,顿时犹如刀刺火烧。他疼得眼冒金星,脸色苍白,惨叫得连声求饶。那两名妓女也吓得躲入被窝,不敢吱声。

  “你们把张文彬弄到哪里去了?”

  “在……在城东一间小学校里。”

  “有多少人把守?”

  “六十个人,分四班,不过……”

  “不过什么?”

  “明天一早就要用船送走。”

  “哪个码头?”

  “韩江码头。”

  靠码头的机帆船发动了引擎,发出了“突突突”的响声,特务们推拥着把张文彬直往船上押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不动手就晚了。“03”果断地把白围裙朝河面上一扔,随之掏出手枪,扣动了扳机,张文彬身边的一个特务应声倒下。

  枪声惊动了周围的卫兵,他们掉转头,端起卡宾枪漫无目标地扫射。子弹打在瓦房顶上和泥砖里,发出“沙沙”“卟卟”的声响。几个特务拥着张文彬朝机帆船跑去。

  “打!”小艇上的游击队长一声令下,敞篷大开,一挺歪把子机枪和七八支三八大盖同时开火,几个敌人随之倒在水中。

  “03”握着两支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站在木垛上左右开弓,两条火舌像飞舞的银蛇,所到之处,敌人或应声倒下或鬼哭狼嚎……

  可是一群卫兵始终死死地护卫着张文彬,重机枪在驾驶室顶上猛烈地扫射着,压制了游击队的火力,两名游击队的机枪手当场牺牲,其他同志也被强大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就地伏在地上。

  “03”见形势危急,大喊一声:“火力掩护!”便就地一滚,甩出两个烟雾弹,借着浓重的烟雾,飞身上房。几个猴跃虎跳,靠近架着重机枪的卡车,左手一个飞抛,两枚烈性炸弹从天而降。只听“轰”地一声,机枪连着卡车被炸得支离破碎。

  随着爆炸声,游击队长趁敌人慌乱之问,带着一名队员不顾一切地跳下船,直往张文彬身边扑去。特务行动队长李刚一见,端起冲锋枪猛扫,游击队长一个“驴打滚”躲过,而跟在后面的队员不幸中弹,趄趔着倒下了。游击队长怒火冲天,朝着李刚就是一梭子,一颗子弹正中李刚的左肩胛,李刚嚎叫着倒在血泊中。

  救人要紧!游击队长顾不了看李刚的死活,他弓着腰急跑到伏在地上的张文彬身边,三下五除二地割掉张文彬背上的绳索,大叫着:“大张,快走!往小艇上跑,我掩护!”

  岂料,张文彬忽地从怀里掏出枪,对着游击队长的后脑勺连开三枪,血浆四溅!

  正向这边游动想来接应游击队长的“03”目击这骇人而意外的一幕,顿时惊呆了!

  片刻,当听到“张文彬”那“我打死‘03’了!我打死‘03’了”的得意忘形的叫声时,“03”才反应过来,这“张文彬”是假的!

  中诡计了!他咬着牙对着假“张文彬”一个猛扫,打得这狗特务全身都是窟窿。

  “撤!快撤!“特务们背着满身是血的李刚上了机帆船,船没命地往下游冲去……

  与此同时,兴宁简易机场,一架韶关飞机制造厂生产的中国第一批制式飞机“复兴号”冲天而起。机舱上,几名全副武装的敌宪押着中共要犯张文彬、涂振农。

  庄祖芳给坐在前舱的阿凤点上一支烟:“阿凤小姐,不愧是中统之花。庄某真是佩服之至,只要离开地面,共党就奈我们不何了。他们会入地打洞我信,会下水潜行我也信,就是不信他们会上天。”

  为了这架飞机,阿凤没少折腾,战区司令部似乎不大买中统的帐,看着机场有飞机都说没有,走陆路心里有是在没底,最后是徐恩曾出面从广西调了架飞机过来。

  原来那假张文彬正是阿凤一手策划的。她知道张文彬是周恩来的得力助手,又是中共南方党的负责人,“03”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一边放出空气说要从水路押送张文彬,一边又暗暗从特务中找一个身材外貌与张文彬相仿的人,用自己从美国学来的化装术如此一番,连郭潜也真假难辨。接着,阿凤秘密与空军取得联络,决定从空中把张文彬和涂振农两人押运到马家洲集中营。空运计划极为保密,连庄祖芳也才刚刚知道。

  阿凤吐了口烟圈,嘴巴一撇说:“哼,这回‘03’,不死也要脱层皮。”

  “那个方方,一天不落网,我心里总是不安生。”坐在一旁的郭潜,从舱窗里俯望着云雾下的粤东大地,有点余悸地说。他知道方方是不会放过他的,这段时间他常常做恶梦,梦见方方剑一般的目光盯着他,吓得他常常从梦中惊醒,以酒压惊。

  “放心吧,我已在粤东一带布下大网,方方逃不出我的手心的。”阿凤把头向上一仰,一抹阳光照在她得意的脸上,“郭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徐局长来电,准备把你接往重庆,与张国焘先生一起共商反共大计。”

  郭潜大喜,禁不住掏出随身的酒壶连灌几口。庄祖芳不屑地“哼”了一声。

  飞机隆隆地向西南飞去,在地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2

  获悉营救张文彬的行动失败后,周恩来当即发出指示,目前的形势不宜与敌人作正面的武力冲突,应全力以赴保护方方离开粤东,尽快回到重庆,南委的工作暂停。

  1942年10月下旬,方方派中共潮梅特委副特派员李平前往重庆向南方局周恩来、孔原等汇报南委事件经过和善后工作情况。

  听完汇报,周恩来指示说:“要方方在安全条件下坚决撤退,若赴渝有困难,也可去敌后,由汕头、上海转新四军。”顿了一下,周恩来动情地说:“方方没有安全离开,我一天不能安心。”

  遵照周恩来的指示,“03”与方方即作去渝准备。他们先从澄海东陇把善于交际的王华生调到揭阳,利用社会关系在揭阳开了一家木炭行,正儿八经地做起生意来,以参加商会和取得“合法”身份。

  1943年4月21日,待敌人的搜捕渐渐放松后,“03”办理了进交货、交税和路条等手续,按照南方局的指示。选择了经大后方赴渝的路线。

  “03”把方方化装成老板,自己装成伙计,沿着韶关、衡阳、贵阳等地的大后方路线。顺利通过各种关卡,安全回到了重庆南方局领导机关。

  周恩来激动地握着方方的手,久久不语。

  “03”也向周恩来报告任务完成。周恩来对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表示满意,并严肃地说:“组织上决定,通过第四战区中共特别支部的关系,把你派到国民党陆军大学去学习,你要长期隐蔽,打入国民党高层机关。”

  从此,“03”在江湖上销声匿迹,1949年10月随国民党陆军司令部去了台湾,如今若安在,也是100多岁高龄的老人了。我们应永远记住这些在秘密战线上战斗的无名英雄们……

  徐恩曾闻讯方方已回到重庆后,专门来电把郭潜、庄祖芳等臭骂了一顿,不过,他对于这次破获中共南委案还是十分的满意。他得意地对阿凤评价说:“这是我和中共在抗战时期战斗中的惟一胜利。也是我的全部战斗纪录中经过时间最长,技术上最为成功的胜利。听说,中共最高领导对南委破坏极痛心,说这一破坏,等于他们损失了十万精兵。”

  不过,蒋介石并没有给徐恩曾什么好果子吃。徐恩曾是个大财迷、大官倒。他利用职权暗地里叫手下人走私紧缺物资。牟取暴利。后来被军统的戴笠发现,向蒋介石打了小报告。说他徇私舞弊,疏于政务,结果被蒋介石撤了职,宣布永不录用,把他赶出了中统。阿凤的地位也随之日落千丈,不知所踪……

  1943年6月28日,根据党中央的指示,方方随周恩来从重庆乘飞机回到延安。在空中,方方深情地凝望着南方那纵横交错似有千军万马在潜伏在呐喊的山岭,感慨万分。他默默地为在狱中的廖承志、张文彬等同志的安全担忧,他暗暗地发誓,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回来。

  远处,晨曦已现天空。

  3

  南委五大常委中,郭潜叛变了,张文彬、涂振农被捕了,方方安全到达重庆,现在只剩下秘书长姚铎还留在国统区。没有方方监管下的姚铎,情形又是怎样的呢?

  却说1942年6月8日那个雨夜,姚铎与妻子蔡瑜(南委机关党支部书记)离开大埔,在地下党组织的掩护下顺利来到到潮阳关埠上村吴南生的家。潮梅特委特派员林美南、副特派员李平等早在那里等候。

  林美南告诉姚铎:“方方同志要我通知你,组织上决定将你转移到苏北新四军处。你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情况稳定后,可从汕头乘船到上海,再转赴新四军处。一路上会有人接应。”

  一旁的吴南生将去上海的联络地点和8000元路费交给姚铎。姚铎接过后,未置可否。

  林美南、李平走后,姚铎嘟噜说:“整个南委机关都没了,革命还有什么意思?我才不去苏北那鬼地方,天天行军打仗,我可吃不消。”

  蔡瑜一听不对劲,说:“你不服从组织分配,想去哪里?”

  “回家,睡大觉。”姚铎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头。

  果真,姚铎离开关埠后没到汕头候船赶往新四军,而是私自回到其澄城家乡。姚铎毕竟是南委秘书长,又担任过潮梅特委书记,是上级领导,林美南等拿姚铎没办法,只好先安排蔡瑜在樟溪小学以“教书”为身份潜伏下来。

  姚铎是当地人,黑道白道都吃得开,“南委事件”后,政治上产生了动摇,对革命前途悲观失望,现在远离组织的监督,妻子又不在家,他就渐渐地放纵起来。

  到澄海后,姚铎经常大摇大摆来往于澄海、汕头之间,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与当地的国民党政府的警察所长、区长、县长等结交,整日花天酒地、嫖赌吃喝,无所不为。很快将去新四军的路费8000元花光了。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包养了一个妓女阿琴,准备纳之为妾,并把阿琴放在他的同学、特嫌分子陈泽波家里养着。姚铎之妻蔡瑜忍无可忍,多次把姚铎严重堕落的情况向党组织汇报。

  南委书记方方离开潮汕北上时,曾指定李碧山为南委联络员,保持与潮梅、闽西南领导人的联系。李碧山、林美南等鉴于姚铎已堕入深渊,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中共南方局。南方局领导指示马上监护姚铎上重庆接受审查教育。

  经过商量,当地党组织决定由铁腕人物吴南生亲自护送姚铎上重庆。

  1943年大年正月初三的清早,大雾弥漫,吴南生陪着姚铎上路了。他们绕道兴宁,经韶关、桂林等地,辗转半个月,终于安全来到重庆,住进红岩八路军办事处招待所。主持南方局工作的董必武热情地接见了他俩。

  姚铎主动向董必武等领导人交代了自己的一些劣行,董必武考虑到他能主动交代问题,还想挽救他,准备送姚铎回延安参加整风运动。谁知姚铎听说延安整风十分厉害,心里害怕,暗地里又早与叛徒郭潜取得联系,便乘人不备,偷偷溜出红岩,主动投奔中统。

  对于姚铎为什么会主动叛变,至今仍有不少谜团。据郭潜(到台湾后改名郭华伦)写的《中共史论》介绍,在对南委全面遭破坏的时候,“恰好在此期间,广东调统室也曾争取南委秘书长姚华(即姚铎)秘密转变,潜伏在南委内部作内线工作,遂根据内线所获资料以及电台联络时所获之接头地点,在粤北曲江、粤东大埔一带,对南委各机关采取全面行动。结果除南委书记方方逃逸、南委秘书长姚华留置作向上渗透不予逮捕外,其余所有人员全部遭捕……”

  如按此说法,姚铎早在广东已叛变。此表述真假难辨,因为郭潜在该书中只字未提自己叛变之事,看来也有其“难言之耻”。

  在中统局,郭潜设宴欢迎姚铎的到来。两人喝高后,郭潜吹嘘起来:“我进中统后才知道,早在l941年,徐局长在中统局内部成立了一个‘分化瓦解委员会’,以手下的第一号‘反共专家’王思诚为主任委员,专门从事这一类的‘心理作战’活动,里面的成员大多数是从中共过来的。‘南委事件’发生后,徐局长知人善用,起用我为该委员会的书记,主持‘分化瓦解委员会’的日常工作。一开始,我真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老板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有气魄!就凭这一点我也得好好干,报答徐老板的知遇之恩!”

  姚铎小心地巴结道:“郭兄一贯有勇有谋,不知这回有何高招?”

  郭潜把酒杯高高举起:“来,喝!说实话,我铆足了劲儿,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事业中,琢磨了几天几夜,终于策划了一个‘特别行动’,对外宣告说‘中国共产党内分裂出一个非常委员会’,并派人宣传说‘非常委员会’已经召开了代表大会,发表了‘宣言’等。我把该计划呈报给徐老板,徐老板连声称好,大张旗鼓地分派一批中统精英到重庆、贵阳、昆明、成都、西安及陕甘宁边区周围去宣传,好不热闹。兄弟,你过来得正是时候,可以帮老哥一把,粤东这一块就交给你了。”

  姚铎一听,连敬三杯酒:“一切听郭书记差遣!”

  其实,郭潜没跟姚铎说实话。徐恩曾的确是派了一帮特务前去“放谣”,但结果发现,共产党那边对此毫无反应,社会上对这些“特大消息”也很不敏感。徐恩曾不禁有些失望:“看来郭潜这厮肚子里也没什么玩意……唉,叛徒毕竟是叛徒,他以中共高干之身,而能够甘心在我手下卖力,证明囊中货色不过尔尔!”

  此后,郭潜又“殚精竭虑”地“创作”了《新红楼》、《某某传奇》等两部“谣言”大书,广为散发,但效果仍如第一次一样“令人失望”。

  不过,姚铎还是得到中统的重用,被委任为“广东调查统计专员”,受广东调统室主任陈积中领导。1944年8月,郭潜用飞机将姚铎秘密送回广东韶关。

  由于姚铎非常熟悉中共潮梅汕组织的情况,陈积中对姚铎寄予厚望,任命他为国民党中央党部专员,化名陈继先,其主要任务是在南方组建中统特务的反共秘密组织——“中国共产党非常委员会”,肃清中共地下组织。接受任务后,姚铎在韶关不敢久留,隔天便坐车经兴宁,只身潜入揭阳。

  揭阳位于广东省东南部潮汕平原,东邻汕头、潮州,西接汕尾,南濒南海,北靠梅州,地势自西向东倾斜,其中部、南部和东南部都是广阔肥沃的榕江冲积平原和滨海沉积平原,素称“鱼米之乡”。揭阳是粤东古邑,见诸史载已有2200余年,得名于古五岭之一的揭阳岭,抗战时的揭阳,是潮汕国统区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曾是中共潮梅特委机关的所在地。姚铎在这里工作过,自然十分熟悉。

  姚铎想到自己叛变的消息并没有公布,便继续以中共南委领导人的身份,假传南方局的命令,以恢复组织活动的名义诱骗原来的老同事、老部下上钩,筹建所谓的“非常委员会”,企图把林美南、李碧山、周礼平等尚在活动的地下党领导人一网打尽,彻底破坏中共潮梅党组织。

  中共潮梅地下党,面临着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

  姚铎前脚刚到揭阳,林美南便收到南方局的紧急电令:“逆子不孝,卷款潜逃,注意其变卖家产。按家法处置!”

  这是吴南生监送姚铎上重庆前临别约定的暗语。林美南由此证实姚铎的确叛变了。

  林美南,又名林子明,吴瑞麟,笔名缪南,出生于揭阳县东园镇东桥园村(今属揭西县)。1934年4月参加中共,1938年3月起任中共揭阳县一区区委书记、县委书记、潮普惠揭中心县委书记、潮揭丰中心县委书记、潮梅特派员等职。方方走后,他是中共潮梅组织最高负责人。

  在传达南方局的特急指示后,林美南断然授命周礼平负责处决叛徒姚铎的总指挥,执行任务的由潮澄饶敌后武装小组,王武任前线指挥。

  面对危情,林美南双眉一扬,斩钉截铁地道:“姚铎的事必须马上解决,刻不容缓!”

  “好,我马上去办。”周礼平深知任务的重要性。

  周礼平与姚铎是澄海老乡,对姚铎生活习性比较熟悉。周礼平1936年10月在汕头读中学时,即参加潮汕人民抗日义勇军,并在学校建立义勇军小组,任组长。1937年春加入中共。同年“七·七”事变后,发起建立汕头青年救亡同志会,历任中共区委书记、县工委委员、县委书记等职。

  周礼平很快摸清姚铎的情况,姚铎更名陈庆宇,公开身份是当地简易师范学校的国文老师,他独自住在一间宽敞的大院里,身边并任何没有警卫。于是,他命令锄奸行动队展开行动。

  这是中秋前的一个夜晚,明月高悬,天气有些闷热。几名行动小组成员悄然翻进姚铎所住的院子。厅院宽敞,姚铎正坐在竹椅上纳凉,手摇一把大葵扇,悠哉悠哉地哼着一段潮剧。

  “行动!”队长蔡子明一声令下,五名队员呈扇形状冲了上去。

  队员许杰首当其冲,他一个“老虎下山”,把姚铎紧紧压在身下,右手抓起一把大剪刀就往姚铎身上乱刺。

  姚铎毫无防备,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把许杰握剪刀的手紧紧抓住,拼命挣扎着乱嚷:“抓贼呀,抓贼呀!”

  蔡子明怕姚铎的喊叫惊动四邻,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枪口贴住姚铎的腹部,“噗”的一枪。姚铎顿时全身瘫软,双手无力地摊开。

  许杰用手一摸他的鼻子,没气了。

  “死了?”蔡子明不放心,也摸了摸,真的没气了。其他三名队员也上前,跟着摸姚铎的鼻孔,都摇摇头道:“死定了。”

  “撤。”蔡子明放心地命令队员们撤退。

  队员们高兴地回到队部所在地佘厝洲,向周礼平汇报成功处决姚铎的经过。周礼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姚铎干掉了,高兴异常,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真的死了吗?不会装死吧?”

  蔡子明摆着手道:“死硬了!我和许杰等都摸过他的鼻孔,真的没气了!”

  但是,姚铎并没有死,那一枪下去,他立即屏气凝神装死。行动小组撤离后,姚铎大喊救命,被邻居送往医院,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

  姚铎放出狠话:“我不死,就会有很多人要死!”

  4

  姚铎伤愈后,被安排住进国民党揭阳县党部书记长陈伟烈的堂弟、特务头子陈廊梁的家中。那是一座老式两进的大院子,两扇油光黑亮的大门衬托着高墙深院,十分气派。特务们给姚铎派了一个专门的保镖,并安排一个老大婆照顾人的起居。另外,还有一对姓黄的夫妇住在院子中。

  姚铎深知共产党惩处叛徒的厉害,第一次行动失败,必有第二次。他成天蜗居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口袋里总揣着一支装满子弹的勃朗宁手枪。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天半个月,姚铎又闲不住了,随着身体的康复,他的色心又起。他是一个离不开女人的好色之徒,可是他又不敢上街去找妓女,一来怕再遭刺杀,不安全;二来身染梅毒,也不敢再找不干净的女人啦。怎么办?

  姚铎想起了在潮阳一中教书的惠姑娘。

  惠姑娘叫陈德惠,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典型潮汕女孩。她中等身材,留一头秀黑的长发,圆圆的脸上总荡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她原是南委机关的资料员,与方方夫妇在一起。姚铎当时并不认识这位女孩。只是两年前隐蔽到汕头之后,才见到这位女孩,一下便被她迷住了,真有点相恨见晚。

  惠姑娘告诉姚铎,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早知道姚秘书长是“一支笔”,常以姚谣的笔名在南委机关报上发表文章,很是仰慕。姚铎一听,引以为知音,隔三差五地就来找惠姑娘,并以南委领导人的身份,借着谈工作,约她到茶楼喝茶。一来二去,两人熟了。姚铎得寸进尺,竟然提出要惠姑娘跟他结婚,惠姑娘一听,断然拒绝道,姚先生你已有妻子,我也快与我的未婚夫结婚了,咱俩没戏。

  现在,姚铎正筹建组织,最希望的有惠姑娘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做他的助手,那可是一举两得。他估计,只要惠姑娘肯留在他身边,得手就是迟早的事了。得手就行,结婚也就是顺口说说而已。

  于是,他试着给惠姑娘写了一封邀请信。信发出去大半个月了,既没见到惠姑娘的踪影,也没见到她的回信,姚铎不觉有些失望。其实他盼惠姑娘来,又怕惠姑娘来。他担心惠姑娘真的来了,却是周礼平派来的卧底,专门来刺杀他这个叛徒的。

  正在矛盾中时,负责照顾他的老太婆来报:“门口有两位姑娘执姚先生的信求见。”

  “快快请进。”姚铎猜是惠姑娘,喜得弹跳起来,但他又不忘给保镖丢了个眼色,保镖立即把枪上膛,躲在一侧。

  进来的果真是朝思暮想的惠姑娘,身边还有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

  两年没见,惠姑娘更加光彩照人。姚铎眼睛蓦地一亮,高声叫道:“啊,德惠,你真的来了!好好,这位小妹是——”

  惠姑娘笑盈盈地说:“这是我的四妹陈德鸿。”

  “哟,长得跟你一样,丽质佳人喽!”姚铎连忙请惠姑娘姐妹到客厅里坐。

  寒暄几句后,姚铎试探着问:“世道不稳,惠姑娘大老远来看我,姚某真是三生有幸。”

  “姚先生,是这样的,接到你的信后,没过几天,刚好梅兴中学就给我发来聘书,要我去任教。我曾在梅县教过几年书,教的是数学课。今天,我就带着小妹前去应聘,小妹跟我到梅兴中学读书。我顺道来看望你。”惠姑娘解释道,望了望姚铎有些浮肿的脸,关切地问,“你怎地,脸色黄黄的,生病了?”

  “哎哟,德惠,你姐妹能来看我,我十分感激。你不知道,我不久前得了一场大病,险些不能见到你了。”姚铎把惠姑娘的聘书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破绽,便挽留道,“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吧,代我的课,待我身体好了,你要往梅兴去,你妹妹也可在简师就读,你看行不行?”

  “这不行,我可是答应了人家的。”惠姑娘以签约在先,任凭姚铎如何劝说,死活不肯留下。

  姚铎急了,到手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他又请惠姑娘的父亲出面来劝,陈父见姚铎言辞恳切,又不知姚铎的真实身份,也劝女儿留下。惠姑娘毕竟是心软的女孩,经不起姚铎的左缠右磨,终于答应留下来帮姚铎代课,待他病情好转后,再去梅县。姚铎大喜过望,安排她姐妹俩住下,千方百计地博取她的欢心。

  姚铎几乎每天都来看惠姑娘一次,但他夜间不敢来,都是白天来,口袋里仍带着手枪,后面跟着保镖。每次姚铎陪惠姑娘散步,保镖都在后紧跟着。

  有一次,惠姑娘回头瞧了瞧,不高兴了,嗔怪道:“真讨厌,跟你这人交朋友很讨厌。说句悄悄话后面还跟一条狗!”

  姚铎一听,回头便对保镖说:“去去去,以后我跟陈小姐出门,你就别跟了!”

  那保镖如遇大赦,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姚铎见四下没人。想抱惠姑娘,谁知身子一靠近,惠姑娘就碰到他口袋里硬邦邦的手枪。她嘟着嘴,生气道:“瞧你,跟我在一起还带着枪,碍脚碍手的,走火了,还会伤人!真讨厌!”

  姚铎准备近期到重庆向郭潜汇报工作。他想带惠姑娘一同前往,又怕惠姑娘不跟他走,另生变故,欲火中烧的他,忘了一切,对惠姑娘百依百顺。自此,他和惠姑娘在一起,就再也不带手枪和保镖。

  两人交往了半个月,姚铎的戒心渐渐减弱。转眼到了1943年11月12日,这是个星期天,下午2时多,秋阳高照,姚铎来约惠姑娘姐妹去饮午茶。惠姑娘欣然答应,还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等惠姑娘换好衣服下楼时,那身打扮让姚铎双眼放光:身穿白底蓝小花旗袍,外套一件咖啡色外套,脚蹬咖啡色半高跟皮鞋,光滑的小腿漏得恰到好处。

  他们三人来到榕江边一间雅静的茶室。江风轻拂,茶香醉人。姚铎十分健谈,从天上说到人间,神采飞扬。兴致高涨时又在惠姑娘相劝之下开了瓶酒,一时间软风微醺,心旌摇摇,姚铎已经把持不住自己的眼睛,冲着惠姑娘姐妹身上到处乱看。

  喝完茶,已是下午三点多一点,喝得都有点困意了,惠姑娘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姚铎,姚铎被看得浮想连天,问:“惠姑娘是不是有话说啊?”

  惠姑娘却提议说:“阳光这么好,不如你陪我散散步,顺便到城外的商业学校,看望我的老同学郑仁声。我来揭阳要半个月了,还没见过他。”

  姚铎沉吟不语,心有顾虑,因为商业学校虽然离城不过一公里,又是大白天,但自己既没带保镖又没带枪,路上有个万一怎么办?

  “去嘛。”惠姑娘娇嗔道,冰雪聪明,看出了他的顾虑,说:“要不,再邀简师几个女生一起去,好吗?”

  大概人多势众能给他自己壮胆,再加上有几个漂亮女孩嘻嘻哈哈陪他出游,正合他意,姚铎欣然答应了。于是,他们三人返回简师,邀了两个姚铎最信得过的女学生。

  三时半左右,他们一行五人,离开简师,往商业学校方向走去。一路上,大家谈笑风生,身材瘦长的姚铎在众女孩的陪同下格外显眼。

  进贤门是揭阳古城的标志性建筑,在揭阳“古八景”中被称作“谯楼晓角”。进贤门位于揭阳城东、北二城门之间,始建于明代天启元年(公元1622年)。整个建筑古朴大方,是潮汕古城门建筑中的佼佼者.明、清时期,城楼上设有更夫,每当残月西斜,晨曦初现,更夫吹响报晓号角,角声随晨风传遍全城,“谯楼晓角”因此得名。

  进贤门下是个喧闹的市场,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姚铎一行没有停留,说笑着穿过进贤门。门外比城里僻静些,有一片刚收割的稻田,不远处就是商业学校的大门,旁边的操场正在举行篮球比赛。

  忽然,一个穿便装的青年汉子从左侧田地里快步斜插上来。姚铎一愣,见那汉子只是朝前直走并没有任何异动,他又镇定地继续前进。

  正在此时,那汉子猛地一转身,从怀里拔出手枪,瞄准姚铎“叭”地就是一枪。姚铎下意识地伸出左手一挡,正好击中虎口,鲜血直流。

  那汉子猛扣第二枪,但子弹卡壳了。姚铎一见,急忙飞步上去夺枪,并大声叫道:“捉贼哟,捉贼哟!”

  这呼叫声惊动了广场正在观看球赛的群众。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另一汉子见状,从前面冲过来,对准正逃往商校广场的姚铎“啪啪啪”连发三枪。这三枪都打中姚铎。但他并没有倒下,踉踉跄跄地直奔商校校园中。那两个汉子在后面紧追不舍。

  惠姑娘姐妹俩愣了一下,跟着跑进商校。另两个女学生吓得花容顿失,大叫着飞跑回城里报信。

  这是中共潮汕地下党精心策划的锄奸行动。惠姑娘正是行动小组负责人周礼平派到姚铎身边、配合这次行动的关键人物。

  当获悉姚铎叛变后,惠姑娘义愤填膺,她毅然决然地接受了周礼平设计的“红色美人计”的安排,一步步地取得姚铎的信任,并把他引入这伏击圈。刚才,开第一枪的正是行动小组成员陈应锐,绰号阿五;另一个开枪的,是行动小组成员李亮,绰号阿六。

  姚铎忍着巨痛,夺命逃入商校右厢一间厨房内,随手“呯”地一声把门关上。

  阿六飞步直追,一脚把厨房门踢开,只见姚铎瘫倒在屋子里,便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枪,击中他的下腭,姚铎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紧追其后的阿五怕姚铎又跟上次一样装死,要阿六再补上几枪。阿六又“啪啪啪”往他脑袋打了几枪,便催阿五道:“撤吧,他脑袋开花了,全身开花了,大仙也无法起死回生。”拉着阿五就要往外走。

  “不不,再待一会儿,待他身体僵硬了再走,反正任务已完成,早走慢走都无妨。”阿五已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可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了。他会害死我们好多同志的。”

  阿六再劝道:“走吧,阿五!”阿五见姚铎真的死了,才放心地走出厨房。

  他俩走出门口,有一个妇女从院子里跑出来,大叫:“杀人啊,杀人啊!”她这一嚷,打球的师生朝阿五、阿六围拢过来,见他俩有枪,都不敢靠得太近。

  阿五见惠姑娘姐妹俩也站在围观群众中四下观望,便有意看了她俩一眼,话中有话地嚷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跟你们无关,回去吧!”

  惠姑娘会意,立即拉着妹妹离开商校,回到简师住处。

  而阿五、阿六迅速撤出商校,沿着长堤直奔岐河渡口。岐河渡离商校有三公里,这里江面开阔,江心有河洲,芦苇丛生。他俩来到渡口,见有一条空船靠在岸边,船夫在树下打纸牌,就急令船夫,强行搭船过江。

  船刚摇动,后面便传来“抓住他俩,抓住他俩”的呼叫声,随即是“哒哒”的枪声,子弹呼啸着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来。他俩叫船夫快摇。

  追到岸边的国民党兵见船不肯停下,便架起轻机枪、卡宾枪向渡船射击。阿六形势不妙,便嚷道:“阿五,跳下!”说着,他与船夫“通通”跳下水。而阿五为了掩护阿六和船夫,竟一跃跳上江心的沙洲阻击追兵。

  “给我打。”岸上的军官发现目标,指挥火力向阿五射击,一颗子弹射中阿五的大腿,他“哎哟”一声,栽倒在沙洲的稻田中。

  阿六浮出水面,见阿五中弹,急忙道:“阿五,伤在哪里?”

  阿五大声道:“伤在大腿,你赶快走,不要管我!”

  这时,国民党兵划着另一条船追了上来,密集的子弹直向他俩射来。阿六一咬牙,潜入水里。

  阿五为了掩护阿六,决心把敌人的火力引向自己。他在沙洲破口大骂:“狗杂种,有种冲过来吧!我够本了,我跟你们拼了!”

  “啊,在那里,给我狠狠地打!”有一个当官的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密集的雨弹射向阿五。

  阿六已逆向游回靠榕城的岸边,知道阿五为了掩护他,把敌人的火力引向自己身上。英勇地献出了生命。他心内一阵绞痛,用手狠狠抹去滚滚的热泪,用劲游上岸去。

  阿六安全脱险后,向阿五的妻子陈锦含泪叙说了阿五英勇牺牲的经过。

  陈锦禁不住失声痛哭,但她跟阿五生活多年,深明大义,擦干眼泪对阿六道:“阿五牺牲了,他死得值,。为党铲除了这么大一个祸害,他会闭眼的。”

  姚铎死后的第三天,国民党当局以揭阳简师名义为姚铎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数天后,当地《汕报》上登了一则新闻,说揭阳教员陈庆宇因三角恋爱被人枪杀身亡。惠姑娘则带着妹妹,在中共地下党的掩护下,安全撤离揭阳,往粤北跟其未婚夫老熊结婚,圆了他们六年相思的梦。

  郭潜知道姚铎死后,陡生兔死狐悲之感,从此,他不再敢到一线去抓共党,又改了名字,躲在中统机关大院里研究共党情报和中共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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