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 | “粤北红色三部曲”之《赤焰》第八章:血战会昌

信息来源:广东省残疾人联合会 时间:2021-05-24 字体: [大] [中] [小]

  2016年起,作家王心钢和韶关本地党史专家梁观福开始筹备创作长篇纪实《赤焰》。他们对北江工农军的历史进行集中学习与研究。作为一支地方武装的北江工农军,在中国革命危急关头,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南昌起义、广州起义、湘南起义,这在中国革命史上是罕见的,其征战史亦可歌可泣。许多工农军英雄抛头颅、洒热血,将火热的青春献给了革命和人民,值得敬仰。《赤焰》把讲述时间放在1927年4月上海“四一二”反革命事件前后,直到1928年4月“朱毛红军”会师,并重点介绍了周其鉴等革命烈士的背后故事。故事分为三大块:

  一是北江工农军是如何建立的,为什么要北上武汉,其中发生了什么;

  二是北江工农军是如何参加南昌起义的,又是如何随军南下的,经历了哪些战斗;

  三是南昌起义失败后,这些农军战士如何回乡重树义旗,组织暴动,最后随朱德部队参加湘南暴动,会师井冈山。

  今天,让我们来品读《赤焰》第八章:血战会昌。

  1

  8月14日,起义部队从广昌出发,分左、右两纵队向瑞金前进。左纵队是贺龙的二十军及革命委员各机关,经石城向瑞金前进。右纵队是叶挺的十一军,经宁都向瑞金前进。北江工农军改编的第二十军第六团二营随革命委员会行进。

  由于天气火热,部队一路走走停停,直到8月18日才到达离瑞金有十几公里的隆岗圩。

  这是一个小圩镇,商店及居民不多。为了不忧民,二营并没有住居民家,而是在隆岗圩南端一个松树稀落的山上露营。好在天晴没有下雨,官兵们将随身带的雨衣油布铺在地上,枕着背包就地休息。有些人走得实在太累了,一躺在地上就睡着了。而最苦最累的是炊事班,一歇下就得忙着烧火做饭。

  天黑不久,二营就接到由团部转来的命令:

  一、据报壬田圩(瑞金北端三十华里)有国军二十师钱大钧步兵一团,其前哨营在周家排向我方警戒。

  二、本军以歼灭该敌而到达瑞金集中为目的,决照既定行军路线向瑞金前进。

  三、该营(指二营)归朱德指挥为前卫。于明日拂晓向周家排、壬田搜索前进。

  四、二十军为本队,在前卫后跟进。

  原来,今天上午10时左右,前锋第二十军第一师在壬田圩涉水过河时,突然遭到旁边高地上的步机枪猛烈射击。前哨部队顿时有不少人伤亡。对方的火力非常猛烈,除了步枪、机枪外,不久又射来迫击炮弹,明显看出这不是土匪,而是有组织的正规部队。

  第二十军军长贺龙马上调动第二师前来增援。下午2时,部队前锋抓住一俘虏,带下来一审问,回答是:“我们是钱大钧第二十师的,刚从广东调到这里。”

  由此,前委决定让第三师第六团投入战斗,坚决消灭阻挡之敌,拿下瑞金城。第九军副军长朱德坐镇指挥。

  这一路南下,工农军都是殿后,跟着大部队走,并没有参加过实战。现在听说前面有仗打,官兵们一个个主动请缨。六团便把前卫任务交给了工农军为主的二营。

  二营营长乐民、指导员卓庆坚,刘副营长(黄埔生、湖南平江人)接受命令后,马上就研究明天作战计划,因为三个连长中只有黄埔军校出身的九连唐连长有作战经验,于是当即决定以九连为尖兵连,并召集各连连长和指导员到营部来接受命令。

  此时虽是盛夏,但山区温差大,晚上已有少许凉意。二营的连以上干部齐集一棵老松树下,一只风灯挂在松树的枝桠上。天上星光闪烁,在灯光和星光下,摆在地上的一张五万分之一的地图尚可看清,

  乐民指着地图给大家分析敌情,并计算彼此的路程,从隆岗圩到周家排是二十五里,从周家排到壬田圩是五里。各连任务如下:一、第九连为尖兵连。二、其余按营部、第八连、第七连次序进行。三、各连明天凌晨4时30分早餐完毕,5时在隆岗圩南端路侧场地集合,候命出发。四、各连长回连后,须督促官兵检查枪弹,完成一切行军作战之准备。五、出发前之集合,由本营值日连长第七连王连长指挥。

  命令下达后,即由各连长复述各自任务。

  接着,卓庆坚对大家说明了三点注意事项。“一、我们的士兵全是工农军,没有作战经验。但这次是我们工农军表现革命精神的机会,各指导员回去之后,必须立即对全体官兵说明这一意义,在政治工作上完成精神准备及胜利保障。二、我营是担任行军前卫,行军要快,搜索敌情要快,战斗动作要快,只有这三快,方不会延阻后续大军的行动。三、动员全体党员同志,要求他们在行军作战时起到领导作用。”

  卓庆坚讲完后,各连长和指导员便急急地赶回各自连队做准备工作。

  其时,一轮皎月从山坳上升起,高挂在半空。月光流泻大地,树木、大地犹如镀上白银。山风徐吹,令人心旷神怡。如果在和平时期,站在这小山上,欣赏如此迷人夜景,何尝不是一件美事?然而,此时哪有心情欣赏夜景?指战员个个盘算着明天那场即将发生的战斗。

  19日凌晨5时,月亮还挂在天边。二营官兵们已集合完毕,大家精神抖擞地听代营长乐民口述行军部署:

  “第一是以第九连为尖兵连,向周家排、壬田圩搜索前进。其余部队按照营部、第八连、第七连之次序在尖兵连后二百米跟进。第二是本营大小行李由陈副官负责。随革命委员会之行李连前进。第三是行军时,营长及指导员在尖兵连,副营长在营部率领前卫本队跟进。”

  刚布置完任务,第九军副军长朱德来到集合地。

  乐民第一次见朱德的印象并不算佳。那是在抚州出发的一天早上,他将部队刚刚集合大路口一块空地上,准备护卫革委会的首长们出发。这时,第一批出发的是朱德所率的第九军教育团。首先走在前头的是一个排的武装士兵及几个手上拿着红绿标语的政工人员,随后是两个排。紧跟着,朱德出现了,只见他穿着一套蓝灰色半新旧的军服,脚踏草鞋,肤色黄中带黑,中等身材,年纪已过四十,体格壮健。他没有骑马,而是步行,行进时步履稳重。从其外表看来,没人觉得他像将军,恰似一个伙夫。

  在朱德身后,跟随有几名卫士及一个马夫牵着一匹枣红色马,后面便是他们第九军大队伍,说是一个军,其实不到一千人。行进时,政工人员不时高呼口号:“打倒朱培德,拥护朱德!”部队士兵也跟着高喊。乐民觉得这个口号很新鲜,一听就记住了!

  其实,朱德当时已是一位名将。1909年秋,他考入云南陆军讲武堂,不久加入同盟会。1911年8月,从讲武堂毕业并分配到蔡锷领导的新军,响应辛亥革命,参加护国和护法战争。护法战争结束后的几年中,国家陷入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朱德决定到国外考察学习,录求新的革命道路,于1922年10月抵达法国巴黎,后来到德国柏林,由周恩来等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滇军中有两朱,一是朱德,一是朱培德,1927年1月,朱德根据党的指示,利用自己同第五方面军总指挥朱培德的关系,到南昌工作,被朱培德任命为第五方面军总参议、第三军军官教育团团长,后又任南昌市公安局局长。

  同年4月,上海和广州相继发生反革命政变。善于见风使舵的朱培德开始转向反共,将各军、师在南昌的一批共产党员礼送出江西省,几天后又下令在江西全省禁止工农运动。朱德得知此事后,极为气愤,前往朱培德公馆进行质问,并提出要辞去南昌市公安局局长。随后,朱德秘密前往武汉,把南昌发生的事向中共中央报告。7月31日晚,作为参谋团成员之一的朱德参加了南昌起义,被任命为第九军副军长,但第九军其实是个空架子,只有一个教育团,朱德这个副军长无兵可带,便随革委会行动。

  现起义部队遭遇钱大钧部队在前堵截,一场恶战势难避免。第三师是个新成立的部队,懂打大仗的人不多,前委便让这位老将坐镇指挥,关键时候好发挥作用。

  乐民向朱德敬礼后,报告了二营参战人数,随即请朱德讲话。

  朱德站在队伍面前,憨厚地看了官兵们一眼,沉稳地说:“今天可能会有仗打,你们怕不怕?”

  “不怕!”官兵们响亮回答。声音很是整齐。

  朱德放大声音说:“有仗打,你们高兴不高兴?”

  “高兴!”官兵们的声音响彻山谷。

  朱德脸上露出笑容:“好得很,好得很!你们有这样的决心让我高兴,祝愿你们打胜仗。出发!”

  在此之前,尖兵连长唐振已率一个搜索排先行出发。乐民向朱德敬了一个礼,也立即随尖刀连行动。其余部队跟在尖刀连后面。

  上午9时,二营到达胡坡,暂行休息,官兵们吃了一点自带干粮算是午餐。

  这时,唐振连长从前方折回来报告说:“据壬田来人称,壬田、周家排均有钱大钧的国军,但国军并无防御之事。”

  乐民判断,敌军暂没有固守壬田的决心,便连忙将此情况以书面派人火速报告朱德。

  二营在胡坡短暂休息15分钟后,又继续出发。前进不到一公里,前面尖刀连搜索队突然停了下来。乐民连忙到搜索队了解敌情。

  唐连长说:“我已经派出两个便衣侦探组到前方搜索,仍不见回音。”

  下午,贺龙拿着一柄硕大芭蕉扇,在苏联顾问的陪伴下来到临近火线的一片稻田,不断用望远镜观察对面敌情。尽管迫击炮弹不断在旁边爆炸,震耳欲聋,贺军长毫不在意,这对不远处集结着的部队是一个无声鼓舞。

  了解到对方约有两个团兵力,贺龙决定以第一、第二两师正面攻击,让第十一军赶来增援,准备一举歼灭这股敌人。

  可是打到傍晚,第十一军因道路不熟,没有及时赶到,第二十军的正面冲击已把敌人打跑。起义军兵分三路撤离战场。一路由罗汉岩经合龙;一路由茶寮去壬田;一路由桥岭经横坑,离开壬田。朱德率部穷追敌军至谢镇坊才收兵。

  这次战斗,乐民改变了以前对朱德的“伙夫”印象。朱德临阵果敢、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乐民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是起义部队南下的第一仗,共消灭敌人约两个营以上的兵力。但二十军损失也不小,第三团团长阵亡,第四团团长重伤不久也牺牲。另外,还伤亡连排长十余人,士兵百余名。北江工农军也伤亡7人。大家心里都十分沉重。

  朱德过来开导,鼓励指战员要化悲痛为力量,做好苦战、血战的准备。

  显然,南下的大战才刚拉开帷幕。

  2

  会昌县位于江西省赣州市东南部,东南邻福建武平和长汀,南接寻乌,西南毗安远,西北连于都,东北交瑞金,为赣、闽、粤“三省通衢”之地。

  19日下午,起义军进入瑞金后,从缴获的敌军文件中得知,蒋介石的嫡系钱大钧部第二十师、第十八师、新编第一师共3个师10个团的兵力,以会昌为中心,在这一带的山地上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同时,桂系黄绍竑部也调集兵力从信丰往会昌赶来,其中黄旭初第四师先头部队也集结于白鹅圩一带,与会昌的钱大钧部成犄角之势,企图将起义军扼杀在会昌。

  这个计划很是阴险,对起义军造成极大威胁。为解决敌军阻截的南下之忧,周恩来、叶挺、贺龙、刘伯承都一致认为,应该首先消灭黄、钱这两部分敌军。

  会昌山,本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海拔仅400米,古称明山、南山,是会昌城西北的天然屏障。起义军进攻会昌的具体步骤是,以叶挺的十一军二十四师、二十五师为主力,向会昌西北之敌进攻。前委看重了朱德的军事才能,将二十军三团和教导团归朱德统一指挥,另从二十军一、二师各抽一个重机枪连和迫击炮连配属给朱德,任务是配合主攻方向攻击会昌城东北之敌。贺龙率二十军一、二师主力策应各方。总攻时间定在8月24日晨6时。

  第三师第六团团长傅维钰是黄埔军校毕业生。8月23日,他接到作战命令之后,马上令所属三个营主要干部到团部开会。此时,二营张凌营长已病愈回营,便与乐民一起赶到团部。

  团长傅维钰介绍说:“据侦察,会昌有敌军钱大钧全部,其中一个团驻于武阳,对我方警戒,主力则集结在会昌城附近,并在距会昌北五里排山地上构筑有野战工事。筠门岭有广西军黄绍竑一个师的兵力。会昌之东、西、北三面均无敌军。”

  傅维钰拿起指挥棒,指着作战图继续说:“我军的作战计划是以迅速歼灭会昌敌军为目的。其进攻的部署是:一、十一军二十四师为右纵队,由起义军副总指挥叶挺指挥,从驻地出发,经西江、大西坝渡过会昌河,向会昌城西南面攻击。二、第二十军第三师及教导团,由第三师师长周逸群指挥,以第五团首先驱逐武阳敌军警戒部队,占领武阳、谢坊。第二天拂晓向会昌五里排敌军阵地进攻。三、第二十军一、二两师为总预备队,由起义军总指挥贺龙直接指挥。”

  张凌插问:“我们六团的任务是什么?”

  傅维钰指着图上的红箭头说:“本团的战斗任务是:明日上午九时出发,随第三团跟进,于第五团驱逐了武阳之敌军后,进占谢坊宿营,并向会昌方面警戒。本团行军时按团部第三营、第二营、第一营之次序行进。”

  张凌和乐民于当晚10时回到营部,立即命令各连做好战前准备。

  24日晨6时,战斗正式打响,二十师教导团首先与钱大钧四个团激战,直打到下午3时多,难分难解。

  朱德命令刚赶到的第六团紧靠教导团左翼迅速展开。六团与教导团的接合部有一个古塔,六团长傅维钰把团指挥所设在古塔右后侧,令二营随团部进入谢坊宿营。

  当晚,二营长张凌接到命令,二营于25日凌晨1时出发,作为前卫向会昌搜索前进,担任正面主攻任务。

  战士们得知有仗打,还担任主攻,一个个精神振奋,联名写下血书,表示一定英勇杀敌,决不会给北江工农军丢脸!一连指导员卓庆坚、二连指导员卢克平、三连指导员宋华积极作好战斗动员。卢克平回忆道:

  “我们农军从南昌到瑞金途中,一直受到党的照顾,让我们跟在后边走,因为我们没有作战经验,加上武器装备不那么好,在后面走安全些,也认为我们是广东革命的种子,应当保留下来,回广东去开花结果。但我们的干部和战士都知道会昌有仗打,便三三两两在一起议论,结果整个教导团要求打仗,中队长以上干部全体签名写战书,到指挥部请战,在我们的迫切要求下,指挥部同意我们打这一仗。同志们知道后,都十分激动。大家马上将身上的东西减少,将枪尽量擦干净,每个子弹都抹过;由于大家过分激动,还未到出发时间就出发了,连那天晚上的饭都没有煮;直向会昌进军,到晚上一点钟,离会昌只有十华里左右,才休息做饭。”

  3

  二营到达距会昌四公里的一个山岗下,此处距五里排约一公里多路。他们用一个连兵力以最快速度占领了小山岗,掩护全团集结。

  传令兵送来团长傅维钰最新命令:第三营沿通昌大路前进,攻击五里排塔山以西地区。第二营向五里排塔山进攻,占领塔山后,固守待命。第一营为预备队,暂在原地待命。

  二营受命后,立即向五里排开进,到达青山脚时已近拂晓。他们利用黎明前的那一刻黑暗,迅速接近敌人。张营长率一个连在右,乐民率两个连在左。

  清晨6时左右,朱德来到六团团部指挥所。他已在从会昌城东北的绵水河旁至河子石寨布置了一条长约两公里的正面进攻战线。“走,我们到前面看看。”朱德对傅维钰说。

  天渐渐大亮。朝霞中,山脉清楚地在晨曦中展现着。青山连绵不断,地形复杂,山上长满小树。敌军早在沿塔山北山一带高地设下主阵地,离起义军阵地不过三百米左右。

  朱德通过望远镜发现敌人正在山下平坝子集合,便对傅维钰说:“这么好的目标,为什么要放过呢?”

  傅维钰心神意会,马上调来团重机枪连向山下敌群狂扫。激烈的枪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漫天的硝烟夹杂在晨雾中将朝霞淹没,会昌战斗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趁着山下敌人大乱,以北江工农军为主的二营占领了青山一带高地,并集结部队,以两个连向敌人另一阵地正面进攻,一个连从左翼攻击。

  进攻队伍越过一个高地时,遭到敌机枪的猛烈扫射,当即就有几个战士受伤。但官兵们前仆后继,冒着稠密枪弹,很快接近了敌阵地。

  乐民见张营长刚病愈归队,身体还比较虚弱,便让他带一个连在后面掩护,自己则率领左翼一个连攻击前进。当他们越过一个约40米的窝地时,敌方侧防机枪猛烈扫射,其左翼排有三人受伤,但他们仍很快接近敌阵地。

  张营长命令全连集中步枪火力向敌机枪阵地密集射击(该营无机枪),掩护左、右两个连的冲锋。

  乐民率部冲到离敌阵地30米左右时,命士兵集中扔手榴弹,上百个手榴弹同时扔进敌阵地,其火力也不亚于迫击炮。敌人受不了,只有撤退。

  二营立即占领阵地,并迅速向左翼扩张战势。敌机枪连被迫退回了塔山。

  上午8时左右,敌增援部队到达,约有一个团的兵力。六团被敌援军猛烈的火力压在一个山地,仍顽强抵抗。钱大钧部到底是蒋介石的嫡系,还是蛮有作战经验的。他们受了一番打击之后,很快回过神来,组织增援部队反攻,亡命地反攻。

  第二师教导团的工事筑得较为简单,士兵多是平卧在地上射击,加上敌人数多武器优,一时间伤亡很大。见此情况,张营长亲率一个连前去支援,向敌人右翼发起攻击。敌军见有部队支援教导团,便留一部分队伍继续向教导团攻击,另一部分队伍向二营阵地进攻。

  这时,二营已是三面受敌,形势相当危急。张营长命部队停止攻击,立即固守阵地。

  9时40分,乐民右脚踝受伤,经包扎后,继续作战。

  由上午9时至下午2时,敌我双方争夺这个主阵地,进退凡四次。期间,友军六团第一营一度加入战斗约两小时,但在敌军反攻时即退下。

  是时双方伤亡惨重,二营官兵已不足60人,且阵地突出,唯有固守待援。

  这是北江工农军第一次打如此激烈的阵地战,从天亮打到下午,战士们未进一粒米,未喝一口水,顽强地坚持着。卓庆坚见战友们一个个倒下,强忍悲痛,来回做鼓动工作,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整个第三师,仗也越打越激烈。师长周逸群将仅有的一点预备队都拉了上去,师部的、团部的参谋、勤务、警卫人员也投入了战斗。战斗已进入了白热化。

  在朱德的指挥所前沿,突然发现有一股敌人猛扑过来。傅维钰心急火燎地过来说:“朱军长,敌人冲上来了,你快走吧,我们来掩护。”

  朱德还是不慌不忙地举着枪,瞄准敌人,有条不紊地打着,用四川话说:“不要慌嘛,同志哥,来了就打一下子啰。”

  打完枪里子弹,朱德爬到一名牺牲了的战士身旁,捡起他的枪,从容不迫地朝敌人开火。子弹打完,他又爬到其它牺牲的战士身边,取出他们身上子弹袋里的子弹,装进枪膛再打。

  朱德这种沉着的神态,鼓舞了全体官兵,极大地稳定了阵地军心。

  而在六团一营阵地上,一营长陈赓率领全营担任主攻,冒着枪林弹雨,相继攻下了三个山包。不料,敌人组织强大的反攻。枪炮如暴雨般地朝刚占领的阵地上倾泻,刹那间,浓烟、枪弹笼罩了阵地,无处可藏的战士一个个倒下。

  由于敌我双方靠得很近,彼此都用肉眼看得见,双方作战的中下级干部多是黄埔军校同学。他们当中许多人或是在黄埔时同队同班,或是在军队同营同连。不仅彼此认识,很多还是儿时的好朋友。在战斗中,竟彼此叫着小名或诨名对骂。

  那边骂这边:“中共为什么要造反?”

  这边骂那边:“你们为什么要做反革命的走狗?”

  一些人一面混杀,一面又忍不住暗掉眼泪。陈赓目睹这一情形,也为之心酸,只有硬着心肠喊杀,督促战士们往前冲锋。

  这一描述成为国共第一次内战的真实写照。

  眼看坚持到中午,官兵们的子弹快要打尽,陈赓只得指挥余部撤退,他和营部随行副官卢冬生在后面掩护。

  就这在时,子弹打中陈赓的左腿,而且是两处中弹,陈赓栽倒在地,血流如注。

  “营长,你负伤了,我背你走!”副官卢冬生大喊着,连忙过来要背陈赓。

  陈赓强忍疼痛说:“你别管我,快与同志们一块撤退,我掩护你们!”

  “不,营长,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要死我们死在一块!”卢冬生执意要背陈赓。

  敌人已经逼近,陈赓厉声说:“我命令你,快走!否则,我朝我自己开枪!”

  卢冬生只有含泪撤退。

  陈赓一身鲜血躺在地上,想爬起来行走,但又站不起来,眼前敌人就要上来,他咬着牙就地一滚,滚下一条长满茅草的水沟。随即,他昏了过去。直到下午4点多钟,反攻回来的一营官兵才在水沟里发现尚有气息的陈赓……

  二营的工农军战士越打越顽强。在迷漫硝烟中,阵地上那面鲜红军旗迎风飘扬。旗在阵地在!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在阵地上炸开。护旗战士被炮弹片击中,倒在血泊之中,军旗也被掀倒。

  二营长张凌大喊一声:“快点,护旗!”

  指导员卓庆坚一个箭步跃进隐蔽的战壕,连滚带爬,滚到军旗旁,抓住旗杆,将旗树立起来。敌人发现重新竖起的军旗,拼命地集中火力射向军旗。子弹“噗噗噗”地在军旗四周乱飞,炮弹狂吼着在军旗附近爆炸。

  在炮弹爆炸的气浪中,卓庆坚倒下了。军旗也随之倒下。

  “军旗不能倒,它是我们的军魂!”甄博雅见到军旗倒下,他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将军旗回绑带绑在一棵树干上。

  军旗刚绑好,一串枪弹迎面射来,甄博亚被枪弹击中,鲜血溅了出来,他拼命地靠着松树,不让自己倒下……

  眼看为护卫军旗连倒下了两名工农军优秀干部,三连连长唐振打红了眼,他脱光上衣,端起水机关枪猛扫,又被敌一串重机关枪子弹打得全身是洞……

  “同志们,为死难的烈士们报仇啊!”周其鉴撕哑着嗓子大声喊着。

  死守在阵地上的官兵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壮,奋力地冲杀着。他们向这杆永远不倒的军旗致敬。为军旗,也为护旗而英勇献身的战友报仇!

  下午4时,十一军二十四师、二十五师终于赶到,敌人开始溃逃。朱德命令所有的号兵齐吹冲锋号,一时间士气大振。各攻击部队在嘹亮的冲锋步声,猛虎下山般地扑向敌人,将红旗插上了会昌山高峰。

  在会昌城坐镇指挥的钱大钧见情势不妙,只有狼狈地弃城而逃。据说,他逃跑时在城外抢了老百姓的一条牛骑着跑,成了一个笑话,人们说“起义军到了,钱大钧骑牛跑”。

  战斗结束后,二营长张凌扛着这面弹痕累累,沾满烈士鲜血的军旗送到周逸群师长面前,周师长心情很是沉重,他向军旗敬了一个严肃的军礼。战友们朝天鸣枪,为牺牲的战友致敬!

  会昌战役是南昌起义南下途中取得的一次大胜仗,此战役共歼敌5000余人,俘敌900百余人,缴获敌人山炮一门,迫击炮两门,各种枪支1000多支和大量的弹药和辎重。但是,起义军伤亡不少,仅二营参战328人,伤亡就达194人,其中卓庆坚、甄博亚和唐振3名才能突出的连级军官献出了宝贵生命。这是北军工农军的一个重大损失。

  在安葬烈士的仪式上,周其鉴情绪激动,发表了讲话。

  “谁说工农不能当兵,打仗,去冲锋呢?!此次北江勇敢觉悟的先进工农,和北江工农领袖卓、甄二同志,合计牺牲在战场上的数十人。他们的血,是为着工农的本身利益,为着土地革命而流的!他们的事实,将在土地革命历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他们的牺牲精神,将永远指导着全北江,全广东,以至于全中国农民兄弟和工人兄弟,使踏着先烈的血迹前进,以完成土地革命解放农工之使命!”

  9月8日,起义军从瑞金出发,明知道前面还有许多恶仗要打,还有许多艰难曲折等待他们去经历,也还是整装出发,准备去面对无法估计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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