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 | “粤北红色三部曲”之《潜流》第十章:喋血吉安

信息来源:广东省残疾人联合会 时间:2021-03-30 字体: [大] [中] [小]

  长篇纪实《潜流》由广东省作协残联分会会长王心钢、韶关市作协主席荣笑雨和国家二级作家李迅共同创作,是第一部全面反映华南抗日战场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史诗性作品,涉及的历史事件主要有广州沦陷、韶关成为战时省会,两次粤北会战,香港营救文化人、东纵建立和中共南委事件等,重点塑造了红色省委书记张文彬烈士的光辉形象,人物有血有肉,丰满可信。作品是基于革命现实主义之上的传奇想象,富有情节性、故事性、传奇性、可读性。通过此书,读者将真实了解到抗战时广东省委的烽火历程,感受一代共产党人为了民族解放的献身精神。


  今天,让我们来品读《潜流》第十章:喋血吉安。

  1

  一封加急密电送到重庆中统局副局长徐恩曾手中,电文如下:
  中共江西省委书记谢育才、省委代理书记颜福华等已被我抓获,目前颜已自首,下步工作请指示。
  看完密电,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浮上徐恩曾的嘴角。他打开留声机,一曲优美动听的《蓝色多瑙河》飘然而出。
  徐恩曾,字可均,1896年出生,浙江吴兴(今湖州)双林镇人,早年毕业于南洋大学,后去美国留学,习电机工程,回国任国民党中央广播电台第一任台长,1927年,参加陈果夫、陈立夫组织的中央俱乐部(即CC),成为两陈的亲信,1931年,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科长,致此开始了其特务生涯。1938年,蒋介石撤出南京后,把特务组织分为两部分,中统的副局长是徐恩曾,军统的副局长是戴笠。中统的局长是以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秘书长为当然局长,军统则以国民党军委办主任为当然局长,实际上二者都有是副局长抓实权。
  如果说,戴笠面色发黑,龙眉傲眼,外形显凶相,活脱脱的凶神煞鬼形象,那么徐恩曾则面庞白皙,戴金丝眼镜,衣着讲究,说话细声细气,举止文质彬彬。他操上海方言很重的普通话,对懂英语的人喜用英语交谈,因为他是留英学工科的,平时还常阅看美国出版的科技杂志,表面看来总是一副儒雅的书生样子。
  然而正是这个表面温文尔雅的人,却是一个老牌特务,歇斯底里地对待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他驱使如狼似虎的特务肆意捕杀无数有志之士,已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和邹韬奋是“老同学、老朋友”,对邹韬奋却穷凶极恶;他因逼顾顺章叛变而得宠,并杀害了中共中央委员恽代英。恽代英在临刑前,大义凛然而毫无惧色,高呼“共产党万岁! ”引吭高唱《国际歌》。徐恩曾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说起当时情景,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带上一句惊恐的话:“共产党人的可怕就在于此。
  1939年1月,国民党召开五中全会,徐恩曾和中统局的几个骨干分子共同炮制了《防止异党活动办法》,接着《异党问题处理办法》、《处理异党实施方案》、《沦陷区防范共产党活动办法草案》和《陕甘两省防止异党联络办法》等一系列反共文件出笼,为国民党在全国再次掀起反共高潮做出了理论和纲领性的贡献。
  在国民党中央迁往重庆后,徐恩曾领导的中统在重庆专门设立了实验区,对周恩来的住地曾家岩50号和红岩村八军驻渝办事处,以及化龙桥《新华日报》社附近,设立了长期的、日夜不间断的监视哨。对《新华日报》的出版发行千方百计地进行破坏。
  如今他接到中共江西省委机关被破坏的电报,一个全面破坏中共南委、消灭中共南方地下党的阴谋在他脑海里酝酿而成。他抓起红蓝笔在地图上南岭这块地方重重地划了个圈,又在圈上打个红叉。心想,哼,戴笠算什么,这回我也导演一出重头戏,让老头子高兴高兴。
  《蓝色多瑙河》的音乐未放完,门铃响了,徐恩曾伸直了懒腰,拖腔拖调地道:“进来——”
  门无声地开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而性感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她头戴船形帽,身穿橄榄绿套裙,肩扛中校衔,腰佩一支黑色小手枪,两条秀美的长腿下蹬着一双小皮靴。尽管一身戎装打扮,也掩饰不住凹凸有致的身线。
  她标准地行了一个军礼。“局座。”见徐恩曾没反应,马上换了副嗲声嗲气的口吻娇嗔道:“哎哟,我的徐大局长,您认不出我来了啊?”
  徐恩曾扶了扶眼镜,定睛一看:“啊,这不是阿凤,我们的中统之花回来了!”边说边站起来张开手臂迎接。
  阿凤花蝴蝶一样扑入徐恩曾的怀里:“唔,干爹,我去美国学习三年您就把我忘了?”
  徐恩曾乐得嘿嘿直笑,顺势亲了阿凤一口:“你走后,干爹可是天天在想我的凤辣子,听说你在美国中央情报局成绩不错,人也变得像美国性感明星梦露一般,越来越迷人越性感了。干爹都不敢认你了!”说罢,急不可待地就要把阿凤往内房里抱。
  阿凤疾速脱开徐恩曾的怀抱,正色说:“你还是这么猴急,干妈一会儿到。”
  在国民党高官中,徐恩曾的好色是有名的,他甚至把王氏两姐妹同收为妾,有了费侠后,又把王氏姐妹清理出门。阿凤口中所说的“干妈”是徐恩曾的新夫人费侠,一个极厉害的醋坛子,阿凤知道他朝三暮四的个性,自然也有对付他的对策,一面跟他保持亲热以便大路通天,一面经常找理由让费侠出现,免得让他占太多便宜。徐恩曾一听,赶快收住了动作。
  “干爹,这次回来,你把我搁哪里?”阿凤看出徐恩曾有点不悦,又做出撒娇的样子。
  “我的大小姐,当然留在我身边呢,我给你在重庆市郊置间别墅,好吗?”
  “不嘛,你把我送到美国中情局学习,可不是为了这个,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高级谍报员哟。”
  “外面环境复杂,连大后方重庆几乎每天都要挨日本人的炸弹,我可不放心你出去。”徐恩曾知道凤辣子的脾气,只能慢慢来。
  阿凤脱下军帽,一袭长发瀑布般飘下:“人家现在已把美国佬的那一套学到手了,几个炸弹怕什么?我可不想当花瓶。”她看到桌上一封破获中共江西省委的电文,拿起来细读,然后说:“我想去江西,人家都说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厉害,我去比试比试。”
  “这不行。”徐恩曾急忙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共产党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弄不好丢了你的小命。”
  “我就要去,让他们尝尝咱凤辣子的滋味!”
  徐恩曾想了想,说:“也好,你去锻炼一下,我让冯琦在明处,你在暗处。不过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呆会儿问问你的干妈,啊——”
  “干爹,你当年是怎么抓到顾顺章这样厉害的角色,你讲给我听听嘛。”阿凤发嗲说。
  一说到对付共产党,徐恩曾顿时兴奋起来,尤其是抓到那个爱作秀的中共大叛徒顾顺章。他整整西装,恢复道貌岸然的派头,给阿凤分析起来:
  顾顺章是上海机器工人出身,曾在莫斯科受过严格的特务训练,加上他在这一方面的天才,聪明、机警和技巧都是高人一等,因此造成了他的特务工作的卓越才能,他精于射击,能设计在房内开枪而使声音不达于户外。他可以用两手轻巧地捻死一个人而不显露丝毫痕迹。他对各种机器的性能都很熟悉,对爆破技术有独到的研究。这一切,使顾顺章成为赤色特务中的空前绝后的人物,共产国际派鲍罗廷出任广州国民政府顾问的时候,他担任鲍氏的秘密侍卫,很被赏识,1926年回到上海,担任工人纠察队队长。国民党清共以后,共产党转入地下活动,他在周恩来的直接指挥之下,组织“红队”,负责保卫共产党的地下总部,以制裁反叛党徒。同党的人将他比作饿了要吃人、饱了要打架的豺狼,人人都畏惧他。当我和他相处较久之后,发现他有强烈的领导欲、享受欲和杀人狂也是他的特性之一,对安分守己的正常生活,逐步显露不满,我们曾企图用精神的、环境的,一切的力量来影响他、改变他,但功效很微,只好耐心地等待他的自然变化。
  阿凤找了张沙发坐下,说:“我看过顾顺章编写的《特务工作的理论与实践》,厚厚几十万字,挺专业的。您是如何说服他转变的,打他了吗?”
  “NO,NO,NO。我们不干这野蛮行为,何况任何酷刑用在他身上没多少用处的。”徐恩曾扶了扶金丝眼镜,“我感化他,从精神上说服他。我完全当他是个普通朋友看待,并不当他是犯人,他在进我办公室的时候,也看出来这是一幢普通办公和会客之用的房子,并无用来拘留犯人的特别设备,这当然也能表示我招待他的‘诚意’。这一切,完全出于顾顺章的意料之外。在他见我之前,脑海中存着一种恐怖印象,以为一到了我们这里,必然遭遇到残暴无比的酷刑,结局只有一死,不想我竟这样有礼貌的对待他,证明过去共产党对他所说的一切,至少目前就有一部分不合于事实,连带地对共产党的信仰,发生动摇,使我能当时觉察到的,就是他的脸部的‘敌意’的表情逐渐淡消下去,这是表示他的第一道心理防线,甫经接触便告崩溃了。”
  “干爹真的是高明,谈笑间,让他的信仰灰飞烟灭,”阿凤夸道,“您这一招够我学的呢。”
  “哈哈哈,您这凤辣子嘴巴就是会说。”徐恩曾被阿凤一夸,有点飘飘然。

   2

  一架美式军用飞机,由重庆直飞赣州。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飞机徐徐着陆。斜阳把高高的指挥塔涂得一片昏黄,一面青天白日旗无力地垂挂在塔顶,像在这平坦的田野上竖起的幡。
  舱门大开,一个矮胖子走下舷舱,他秃顶,圆圆的脑袋戴着一副圆圆的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皮鞋一尘不染,他笑眯眯地与迎接他的人握手寒暄。接着他钻进一辆黑色小轿车,径直驶往吉安。
  他叫冯琦,本名徐锡根,是中共大叛徒。
  徐锡根1903年生于江苏无锡,原是个普通工人出身,在沪西博益纱厂当工人后接触共产主义.任工会委员长。在五卅运动中领导过罢工运动,在工人中享有盛名.1926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上海第三次暴动沪西区总指挥。曾任市政工会委员。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在上海坚持斗争。1931年1月,他出席中共中央在上海召开的扩大的六届四中全会,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按照共产国际的意思,原拟由他和向忠发,周恩来三人担任政治局常委,但后来发现他参与了罗章龙的分裂活动,于是仅增补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候补委员。1932年7月27日在沪西共和大戏院,他主持指挥江苏省反帝代表代会时,和列席的83名同志一同被捕。入狱后,他发表“告中国共产党人书”宣布背叛自己的信仰,旋即叛变加入中统特务组织,改名冯琦。1933年1月1日中共中央和共青团中央联名发出“开除余飞,徐锡根,袁丙辉,陈资平党籍决议”第一号通告。
  冯琦叛变后,受到重用,1934年任中统江西特务室主任、江西省党部执行委员。后担任国民党中央调查统计局委员兼高干会主席、国民党江西省党部执行委员兼特种工作委员会主任与特种工作办事处主任。
  昨晚,徐恩曾亲自召见冯琦,命令他坐镇吉安指挥,务必全面破坏中共南方地下党。
  在车上,冯琦点上一支古巴雪茄,吐了一个烟圈说:“接到你们的电报后,我立即向朱家骅局长和徐恩曾副局长作了汇报,局座对你们的工作很满意,托我向你们问候。”
  特地来接机的庄祖芳和江西调统室主任章志纯听罢,异口同声地说:“承蒙局座的厚爱与栽培。”
  “朱局长指示说,中统局自从1938年正式成立以来,一直执行委座的指示,在防共反共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年初的皖南事变,就是我们中统局精心策划的,得到委座的嘉奖。现在又破获中共江西省委一案,更是可喜可贺。根据徐局长的亲自部署,我此行的目的,是坐镇吉安,迅速扩大战果,制订出一网打尽中共南委的计划来。”冯琦说着,作了一个刀劈动作,继续说,“朱、徐局长为表示重视,还拨专款5万元,并给我们配置一辆专车。”
  章、庄两人听了,高兴得直点头,仿佛看到黄澄澄的金子和金灿灿的勋章就在眼前。
  当晚,冯琦接见了叛变的颜福华,给他许了一番封官重赏之愿。冯琦是中共过来人,知道颜福华叛变后,已为共产党所不容,因此只有死心塌地干,才会得到中统的保护,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果真颜福华叛变后,为了讨得新主子的信任,使出其最为毒辣的招数,把目标对准在江西省英勇斗争的中共党员干部,他不仅交出了省委全体人员的名单,而且还交出谭余保埋藏的用以今后武装斗争的一大批枪支弹药和钱物。
  颜福华还亲自出马,去马家洲集中营劝降谢育才。谢育才一见颜福华,愕然失色,
  颜福华话中有话地说:“不是你写信叫我下山的吗?怎么你自己还在这里?”
  谢育才听出了其话外音,他的被捕是被谢育才“陷害”的,谢育才已洗刷不清了,还不如赶快投降。谢育才弄清他已叛变后,冷冷地应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恕。”
  颜福华知谢育才是不会轻易转变的,便向庄祖芳献计说:“不如派人上山,把留守省委机关的人都骗下山来一网打尽。”
  庄祖芳一听,连说是好主意。
  这回是中共老叛徒、国民党省调统室指导组长施锦亲自出马。他伪装成中共南委的巡视员,由老铁拐带领上山,检查江西省委的工作。
  施锦装模做样地“巡视”一番之后,不作任何指示,只要唐敬斋和周国钧两人随他下山“参加会议”。唐、周二人不知是计,随同他下山。
  走到半山腰,唐敬斋突然发现路上埋伏,想独自潜逃,谁知才走了几步,就被特务发现开枪击伤。施锦一听枪声,撕下伪装,掏枪对准了周国钧,埋伏的特务一拥而上,将唐、周二人捆个结实,押下山,当天就押解到泰和。周国钧当即叛变。
  身中枪伤的唐敬斋被送医院治伤,伤愈后,在特务诱逼下也叛变了。他和周国钧一同送集中营“受训”,因为“表现出众”,半年后获释,参加了特务组织,被派往调统室泰和工作组,专做青年学生“工作”,并准其在泰和境内当了一个中学的数理教员。
  这样,省委领导大部分被捕后,中统开始了大规模行动。
  夜幕渐渐合拢,黑色的云层挤满天空,阴沉沉地要把吉安这座小城压扁。街上早就没有人了。宵禁犹如在每个人的脖子上架了一条毒鞭,驱使人们早早便胆战心惊地龟缩在昏暗的屋里。撞门声、怒斥声、小孩惊吓的哭声,伴随着凄厉的警笛声和零星枪声。
  数不清的哨兵用明晃晃的刺刀封锁着各个街口,保安队、宪兵队、特务行动队,都各自押着一队队被捕的人员,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脸上淌血的、衣服撕破的……一个个高昂着头,眼中露出仇恨、愤怒的目光。
  恐怖仍像瘟疫般蔓延,从吉安向泰和、赣州延伸,从城市向农村,向一个个秘密据点和交通站扩散。省委机关被破坏了。特委机关被破坏了。一支支游击队在弹压下解散。红旗再一次压在箱底,埋在地下……
  颜福华幽灵般来到了洋溪山。
  他仍以军政部长的身份命令留在这里的谭冬崽所带领的特务队在一个小山谷集合,并叫“独眼龙”谭冬崽命令战士们放下武器投降,还无耻地说:“我已弃暗投明,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大家跟着我,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
  谭冬崽一听,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当年杀叛徒毫不留情的颜福华,也成了可耻的叛徒,当即高呼:“同志们,他已是叛徒,不再是军政部长,我们上当了,冲出去……”
  “想走,没这么容易! ”旁边的一个特务从后面抱住了谭冬崽的后腰,另一个特务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短枪,早已埋伏在山两边树林中的敌人架起了机枪,明亮的刺刀白晃晃地闪着,拉枪栓的声音哗哗直响。
  颜福华见自己一直器重的谭冬崽,竟然不听命令,气急败坏,忙掏出枪叫道:“不知好歹的家伙,快投降,否则毙了你。”
  谭冬崽猛地把抱住他的特务一摔,然后飞起一脚,踢掉颜福华手中的枪,随之大喊:“同志们,快开枪,别管我! ”说靠,就势一滚,顺手抛出一个手榴弹。
  愤怒的队员们见状,掏出枪就打,拼命突围。
  颜福华连滚带爬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恶恨恨地高叫:“给我打!”
  敌人的机枪响了,一条条罪恶的火舌噬吞着生命。
  谭冬崽见队员们纷纷倒下了,愤怒填膺,又是几个手榴弹,接着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被弹片划伤的颜福华丧心病狂地端起冲锋枪往悬崖下狂扫。从此,颜福华经常从恶梦中惊醒。谭余保带着血淋淋的谭冬崽破门而入,谭余保一声怒喝,谭冬崽挥起一刀咔嚓割下他的脑袋……
  这种以武力对抗国民党反动派捕杀共产党的情况,在赣南、赣西南和赣东北等地都有发生,充分展现了共产党人在白色恐怖下的不屈的斗争精神。
  正在吉安大摆庆功宴的庄祖芳,忽然接到了冯琦的密信:
  “中统总部密使阿凤昨已到吉安,她为你们的胜利表示祝贺,同时为扩大战果,她命令:一、立即对南委封锁江西的消息,组织大批宪警特进行大逮捕。重点捕捉江西原中共党员与广东有关系的家属。二、把中共叛变的武装人员就地办训练班,组成特别行动队,作为专门对付南委的骨干,由你亲自指挥,行动队长为李刚,孔昭新为指导员,李昭贤为书记。三、督促颜福华控制和掌握中共江西省委电台,争取为我所用。”
  当晚,庄祖芳和颜福华带领一支小分队,偷偷地摸到省委电台驻地,不费一枪一弹就逮捕了电台全体人员。
  电台台长林云生被带到阴森森的审讯室,皮鞭、棍棒、老虎凳……一件件刑具都陈列在显眼的地方,一层层干涸的血迹,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云生老弟,你是我亲自提拔的,怎么样?今天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颜福华指了指那些刑具,又说,“我们常年跟着共产党钻山沟;到现在什么好处都没有,多寒碜啊!”
  林云生看了颜福华一眼,没吭声。
  “只要你交出密码,让手下全都过来,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颜福华打开一个小皮包,掏出一包钱,“看,这全是给你的。”
  林云生还是没回答。
  “说呀,你言语障碍了。”一旁的庄祖芳猛地往桌上拍了一巴掌,茶杯震落在地上,“咣”的一声打碎了。
  林云生吓得一惊,唯唯诺诺地说:“密码烧了……”
  “真的烧了?”庄祖芳刀一样的目光刺向他。
  “真……真的。”
  颜福华一旁点了支烟,说:“别骗我了,抓你们时,你们都在睡觉,连一个岗哨都没设,我们两头一堵就把你们一窝端了,哪还有时间烧密码?”
  “哼,不说?我们就先礼后兵吧。”庄祖芳挥手打了个唿哨,马上楼下传来杀猪般的嚎叫,这嚎叫,是求生的呼声,是垂死的挣扎,在这漆黑的夜晚令人毛骨悚然。
  “说,密码藏哪里去了? ”这是李刚在审密电员老何的声音。
  “我……饶命,我,不知道。”
  “再上电刑。”
  一阵手摇电话的摇柄转动起来,那嚎叫声又撕心裂肺起来:“饶命,我,我说。”
  林云生下意识地摸了摸头,看了看颜福华,又看了看庄祖芳,低声说:“我愿意按你们的意思做,别再折磨我的部下了。”
  “对,这就好。”颜福华递了一支烟给林云生,“以后有我吃的,就不会饿倒跟我干的弟兄们。”
  由于颜福华亲自劝降省委电台台长林云生,致使林云生和省委电台女报务员萧维、密电员老何等集体叛变。
  庄祖芳随即命令颜福华,利用已叛变的原江西省委工作人员,继续以中共江西省委的名义进行工作,以电台原来的台长、报务员、译电员与南委电台联系,按照南委规定的信号、波长、时间与密码对电台呼叫。
  正是这部叛变的电台,成为“南委事件”的一大毒饵,颜福华也成了这次事件的一大元凶。这样,中共江西省委所属各级组织的残余线索,全部落入特务手中。
  冯、庄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南委的警惕,只把各特委和需要迅速破坏的县委组织秘密破坏,其余则暂时不触动,只作秘密监控。直到1942年五六月间破坏南委后,特务才对这些组织进行大逮捕。到1942年秋,江西所有残余组织几乎都被破坏。
  顷刻问,一大批共产党员及其革命群众被投入集中营,遭受严刑酷打;一个个英雄志士被押往偏僻地,秘密枪杀。罪恶的枪声在山谷里回响。
  据史料记载:1941年至1942年间,由于叛徒的出卖,江西省委组织中,省委成员全部被捕,3个特委,44个县委,200个区委和绝大部分的支部遭到摧残,2000多名党员被投入牢,2000多名农村党员被敌人强迫办理自首手续,分别被行“管训”……
  尸骨成堆,血流成河,成了红军长征途中湘江战役后又一次残酷屠杀。一股浓腥黑风正向南委袭来。

  3

  进入11月后的粤东山区。白天暖和,夜晚凉爽。秋风起后,渐生寒意。刚刚收割完晚稻,乡村里到处堆满稻草垛。青瓦屋顶上晒着豆秆和其他东西,有的搭拉在屋檐下,靠院墙放着的三陶罐里装着自腌的酸菜。院角堆着黄皮红籽的苦瓜,桔黄色的南瓜和一串串鲜红的辣椒。
  吃过晚饭,方方习惯四处走走,张文彬与他并肩而行。
  “文彬,你对最近的国内形势有何看法,太平洋战争是否能打得起来?”方方说话总带着浓浓的潮汕口音。他喜欢和张文彬探讨问题,因为文彬在这方面有其独特研究。
  “依我看,日美虽然在紧锣密鼓地谈判,但这场战争迟早会打起来。”张文彬恰如其名,文质彬彬,颇有学者风度,说话富有节奏感,“因为日本最希望东南亚一带成为其原料的重要基地,好实现其‘大东亚圈共荣’,而那里恰好是英美的殖民地,日本军部的少壮军官们早就想与美国人决一雌雄,以便与德国纳粹呼应,平分天下。只是美国人过分自信,把精力全放在欧洲战场,以为日本人根本不敢怎样,这样迟早会吃亏。”
  如果说张文彬带有某种学者风范,方方则是个职业的革命家,长期的斗争实践,锻炼出他对政治的敏感性。他说:“是啊,苏联就是因为大意而遭到德国的突然袭击。现在日军已占领我半壁河山,又频频进犯内地,采用软硬手法,企图逼蒋介石投降,以便抽出兵力向美国或苏联进军,可恼的是年初又制造皖南事变和闽西事变,老蒋就是要把共产党置之死地而后快!”
  张文彬接过方方的话题,说:“自国民党军委政治部主任陈诚在韶关发表反共演说,将第一次反共高潮推向广东,顽固派在广东地区反共气焰极为嚣张,对我中共党员和爱国人士由秘密绑架暗杀走向公开逮捕和行刑枪杀,这次皖南事变后,更加有恃无恐,看来他们定有大行动,应高度警惕。”
  “是的,自从国民党反共逆流出现后,首先遭受打击的便是我党领导的各种抗日群众组织及抗日进步势力。闽粤边的国民党顽固派制造了一桩桩骇人听闻的反共事件。公开逮捕、秘密杀害漳州文化界抗日救亡领袖柯联魁、厦门大学教员陈育华。‘国军’张河山部劫持杀害闽西南潮梅特委委员林路,大阜联保活埋永定县委书记马永昌等,共产党人又在无辜流血了!”方方想起这些丑恶行径就愤然。
  他握紧拳头,肃声道:“我们必须遵照恩来同志的指示,将一些党员安排到基层,做到‘落地生根’,领导群众与国民党顽固派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我们还必须改变活动方式和整个领导机制,由党委负责制改为特派员制,不召开会议,实行单线联系。我已以南委名义向粤南省委发出指示,抛弃一切已暴露的组织,坚决建立自上而下的平行组织,甚至建立平行特委组织,彼此绝不发生横的联系。”
  “这就好。”张文彬随手拔了根长草说,“琼崖、东江和潮汕等沦陷区的敌后抗日游击队正蓬勃发展,闽西南等老苏区和老游击区继续开展武装斗争,我们要积极加强武装斗争的领导,下个月,我将到香港,与廖承志、林平等专门开个军事工作会议。”
  方方提醒说:“恩来同志已两次来电,要你注意安全,说曲江、桂林极危险,你以后绝不要去了,让别的同志代替你。你到香港整顿完曾生和琼崖的队伍后,立即回来,路上小心些。”
  “没事的,这帮特务还找不到我。”张文彬抬起一块石头往池塘飞去,掠出一串水波。
  其实,方方与张文彬在思想认识上是有冲突的。
  据《方方自传》介绍,1941年6月,德国突然袭击苏联,苏德战争爆发,国际形势骤变。中共南方局电示方方,将党的组织由原来的党委制改为特派员制,采取单线联系,党员实行“三化”(职业化、合法化和社会化),开展“三勤”(勤学、勤业、勤交友)活动。张文彬以南委特派员身份赴梅县、韶关传达中央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局势通报。
  不料,张文彬在传达中加入个人主张,大谈什么“全世界要实行新民主主义制度”,弄得基层的共产党人认为是南委的意见。方方获悉后,即致函张文彬,要他依中央指示传达,临时的借题发挥,必须声明是个人的意见。张文彬见信,心中颇为不快,认为方方脑筋落后,看不到风卷残云的世界反法西斯威力,因此,他依旧到处宣传他的“理论”。方方见状,只得电告中央,中央复电把张文彬批了一通。
  而对于南委“该干哪样”,他俩也曾争得脸红耳赤。方方主张继续巩固党的组织,扩大多种多样的外围组织以互相掩护牵制,张文彬则认为应继续发展党员,扩大武装。他俩各执一词,搬出“尚方宝剑”,方方搬出“南方局指示”,张文彬则搬出“中央指示”。不过,争论归争论,在形成决议时,他俩还是相互配合,坚决执行的。
  “两位书记好兴致啊。”一个大嗓门突然从后面插了进来。不用回头,方方就知道是南委组织部长郭潜。
  郭潜是参加过长征的干部,担任过中共东南局宣传部长和江西省委秘书长。1939年中共江西省委书记曾山和接替他任省委书记的黄道都相继调离江西省委后,由郭潜继任江西省委书记。他有一定理论水平,但有点好大喜功,平时喜欢喝两盅,脸红耳赤时更是没遮拦,为此事,他曾受过方方的严厉批评。
  “江西省委来电了。”郭潜拿出一封刚才忽然接到的由潮梅特委电台转发来的密电,递给方方说,“他们请求指示工作。”
  方方仔细看了一遍,转递给张文彬。
  郭潜掏出一包“哈得门"香烟,递上一支给方方,自己也叨上一支。
  张文彬接过电报认真揣摸了一番,眉头皱成了“川”字,说:“江西省委电台半年未与我们联系,现在又突然冒了出来,真是令人猜疑。”
  郭潜刚从江西省委调上来,他对张文彬的话显然有点不快,他辩护说:“老谢、老颜都是信得过的人,何况电台的密码也正确,我看不必过虑。再说,江西省委机关在深山老林中,有精干的武装保卫,敌人拿它没办法。前段时间,我们还寄了8000元至赣州转给省委,作为疏散红色干部安家用,他们也收到了。”
  方方来回踱了几步,心里默想着,谢育才是他的得力助手,7月份刚刚接任就给他来了一份电报,说江西省委存在不少问题,有重要情况需要当面汇报,他即回电要谢育才到韶关来面谈,可是从此后突然中断了一切联系,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他沉思片刻,道:“江西省委近半年与我们失去联系,没有汇报工作,现在大敌当前,情况又不明,我看还是慎重些好,老郭你说呢?”
  在南委,郭潜唯一敬佩的就是方方,他知道方方刚才已觉察出自己不悦的表情,同时也担心方方批评他没如实报告江西的情况,赶忙点点头表示同意。
  方方继续说:“这样吧,老郭,你和老涂都在江西工作过,情况熟悉,你俩负责查清江西电台的真伪。另外,告诉南委电台台长:一、查清是不是江西省委电台发来的电文;二、查清后要江西省委将电台中断后的情况写出报告;三、南委暂时不要向江西省委发出任何通知或指示,令其循例回电。”
  张文彬补上一句:“让南委电台改换地点,注意安全,以防不测。”
  “明白了。”郭潜把烟头一丢,转身而去。
  方方与张文彬对视一笑。
  西天,太阳已经下山,夜幕悄悄地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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