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潜流》由广东省作协残联分会会长王心钢、韶关市作协主席荣笑雨和国家二级作家李迅共同创作,是第一部全面反映华南抗日战场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史诗性作品,涉及的历史事件主要有广州沦陷、韶关成为战时省会,两次粤北会战,香港营救文化人、东纵建立和中共南委事件等,重点塑造了红色省委书记张文彬烈士的光辉形象,人物有血有肉,丰满可信。作品是基于革命现实主义之上的传奇想象,富有情节性、故事性、传奇性、可读性。通过此书,读者将真实了解到抗战时广东省委的烽火历程,感受一代共产党人为了民族解放的献身精神。
今天,让我们来品读《潜流》第十六章:自缢示警。
1
因为张文彬被捕,徐恩曾专门致电阿凤等人表示祝贺,郭潜更是受到了特别的嘉奖,得了一笔奖金。为此,他像一条刚被主人喂了一顿肉骨头的狗似的,着实兴奋了几天。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郭潜提供搜捕方方的情报屡试不灵,渐渐被庄祖芳等冷落,甚至说他抓到张文彬是“瞎猫碰到死鼠——瞎撞的”。虽然郭潜心里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他担心作为叛徒,吃中统这碗饭迟早也会把碗摔碎,弄不好会走顾顺章的下场。
这天晚上,趁庄祖芳不在,郭潜特意把头梳得油光光的,皮鞋擦得锃亮亮的,身上洒下浓浓的香水,偷偷地溜进阿凤的卧室。
阿凤刚从浴室里出来,披散着瀑布似的秀发,穿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裙。她正坐在梳妆镜前梳理头发,一股法国香奈儿香水扑鼻而来。此情景,撩得郭潜心猿意马,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情不自禁地从后面搂住阿凤。嘴里喃喃道:“好香……”
岂料阿凤突然身子一闪,脚下一绊,郭潜滴溜溜地转了两个圈,沉沉地摔在地板上,摸着屁股直喊“哎唷哎唷”。
这几天。阿凤正为没抓到“03”反而给“03”一再耍弄烦着,她看着郭潜的狼狈相,拉下脸问:“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有事明天再说。”
郭潜涎着脸说:“我想你——”
“想撒野,找你黄脸婆去。”
郭潜吃力地从地上爬起,陪下笑脸,弯着腰说:“我手里有桩大买卖,你想不想做。干成了,你在你干妈面前又可领赏哟。”
阿凤点上一支摩尔香烟,懒懒坐在床上,两脚翘起,似信不信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罗嗦什么。”
“我知道你在为抓不到方方而烦恼。说不定方方已逃到广西桂林。那里是共党特科李克农长期经营的地方,我刚从桂林来。熟悉那里的情况。”郭潜顺势坐到阿凤旁边。
“李克农?他不是那个鬼魂一样的‘03’的顶头上司?”一提起“03”,阿凤恨得牙齿咯咯直响。
“对,就是他。端掉中共广西工委,还可以把南委的财路掐断。”郭潜边说边靠近坐了过来。
“你给说说广西的情况。”阿凤似乎来了兴趣。
“八路军驻桂林办事处成立于1938年11月中旬,据说是周恩来撤离武汉前往长沙的途中与白崇禧同行,周趁机提出要求,得到了白的同意,然后周恩来就马上派李克农等去筹建。中共南方局成立后,桂林‘八办’成为南方局的派出机构,由李克农当主任。于是李克农便利用这合法身份,广泛开展对桂系和民主人士等的统战工作,并在国民党军政中发展了不少秘密党员,同时还领导桂林抗日救亡文化运动,这次香港逃出的大批文化人大都是从桂林去的。”
阿凤点点头,并示意他继续。
“桂林八办还直接领导广西地方党的工作,并与中共南委等都有密切联系,张文彬就常去那里商量工作。1941年1月皖南事变发生后,桂林八办撤消,李克农回延安去了,听说他还留下不少类似‘03’这样的人物。”
“那么中共广西工委呢?”
“1940年底,中共南委重建广西省工委,任命钱兴为书记,苏蔓为副书记兼宣传部长。南委驻广西特别交通员张海萍,负责南委同广西工委的联系。钱兴是书生出身,身体单薄,戴一副厚厚的高度近视眼镜。他原名钱发年,1933年考入中山大学法学院政治系,成为学生领袖。1937年,他奉中共南委之命,调到福建担任厦门市工委书记。桂林八办撤销后,方方派他到广西筹建广西工委。”
“那他也是刚上任的。”阿凤弹了弹烟灰。
“是的,他是1940年冬与其妻邹冰从福建调到桂林来的,怎么样,我们明天去桂林……”
本来,这次去桂林的任务是由冯琦带队的。中统局特致电冯琦,要他带郭潜去桂林破坏广西省工委,并在桂林与中统局副局长徐恩曾会见。冯琦因徐恩曾不满他和熊式辉的密切关系,对徐恩曾一直有意见,不愿去桂林和徐恩曾相见,便指令庄祖芳前去。
7月8日夜,庄祖芳与阿凤带着特务颜福华、陈文卿、刘群和郭潜于7月初到达桂林。
广州、武汉沦陷后,桂林成了抗日大后方的枢纽,西通云贵川陕,东达湘赣浙皖,南及广东、香港、越南、南洋,国民党广西当局把它作为西南的一大军政中心来经营,重兵防范,使这个国际闻名的风景城市成了一个大军营。
阿凤到桂林后,手持中统局长密令,与国民党广西当局交涉,取得全城大搜捕的命令。
郭潜轻车熟路,与庄祖芳带着特务来到长老峰下的一间小杂货店,逮捕了广西工委交通员梁耀宝。梁耀宝被捕后即刻叛变,供出其所掌握的组织和党员的情况。
首战告捷,阿凤闻之大喜。
9日凌晨,国民党广西当局出动上千名宪警,开始全面捕人。整个市区犹如被无数毒蛇猛兽扑咬得瑟瑟发抖。阵阵警笛声和摩托车声完全丧失了理智。一颗颗枪弹穿透黑夜呼啸而过。凭着四处传来的喊叫、乱晃的手电光,阿凤仿佛看见了一把把刺刀滴着鲜血在狂笑。一扇扇房门在呻吟,一个个蜷缩的被窝在颤抖。阿凤觉得平生最富快感的场面就是这由自己执导的大搜捕的疯狂之夜。
9日上午11时许,一辆小型汽车,急驰到桂林逸仙中学门口,从车上跳下来5个穿长筒靴,带墨镜的家伙,他们手持黄旭初签发的“行动命令”,直扑教师宿舍。
逸仙中学位于市民主路中段,毗邻中外驰名的象鼻山。学校始建于1938年,是响应孙中山先生的“兴学储材以为国用”之旨创办的私立中学。抗战时期,著名作家巴金、艾芜、陈残云、苏夫等相继到校任教。
苏蔓、罗文坤夫妇与张海萍正在教师宿舍内,讨论明天工委一个会议的筹备情况,根本没有想到危险就在眼前。
原来,苏蔓、罗文坤夫妇离开南雄后,于1940年8月8日到达桂林。苏蔓先在广西地方建设干部学校任政治指导员,后任中共广西省工委副书记。1942年2月,广西工委取消委员会制,实行特派员制,钱兴改任特派员,苏蔓则改任副特派员。苏蔓发挥教学之长,秘密举办了多期党员训练班,使广西地下党组织不断发展巩固。而罗文坤则任中共桂林市委书记,兼任广西工委妇女部长。她积极组织妇女运动,领导大中学校、工厂、三青团的党支部以及学生自治会、抗敌后援会等群众组织开展抗日救亡活动,推动了桂林抗日运动的发展。
皖南事变发生后,白色恐怖笼罩着广西,特务活动异常猖狂。为了避免发生意外,罗文坤领导市委对党组织的工作方式做出适当的调整,建立党组织相互之间,党员与党员之间的单线联系;严抓党员道德观、原则观、组织性的思想教育,提醒他们从思想上作好应变准备,以防不测。要求地下党员力争有个公开合法的身份作掩护,以避开敌人的注意力,利于开展地下斗争。、1941年9月,苏蔓、罗文坤到桂林逸仙中学任教,以教师作掩护,从事秘密工作。而张海萍原在广西省新生活运动妇女委员会工作,后因引起了特务的注意,她脱离了本职工作。利用同乡的关系,也进入逸仙中学执教。
这时,门“砰”地被冲开,庄祖芳带着两个特务首先冲了进来,用手枪逼住了苏蔓三人。
“我们是老师,你们凭什么抓人?”苏蔓厉声问。
“嘿,你叫苏蔓,她叫罗文坤,还有一个叫张海萍是吗?正好三人都在。”庄祖芳不阴不阳地说,“苏书记,你看,郭部长来看你来呢。”
庄祖芳身后,紧跟着郭潜。苏蔓曾见过他,心里一沉,出叛徒了。罗文坤“呸”地一口,向郭潜吐了一口口水。郭潜躲闪不及,吐到脸上。庄祖芳把手一挥,特务们将苏蔓三人用黑布条蒙住眼睛,推上汽车。
紧接着,特务们又密捕了省工委的女交通,把她关押在一个山洞里,整夜诱逼,使她在半昏迷中供出了省工委书记钱兴的住址,特务马上前去逮捕。
当夜,钱兴与妻子、工委秘书邹冰正准备休息,突然听到了宪兵队的猛烈敲门声,房东闻讯马上安排钱兴夫妇从后门厨房跳窗逃跑,脱险撤到灵县。
这就是广西的“七·九”事件。
阿凤听说钱兴夫妇逃脱,十分恼怒,令对关押在龙隐岩的苏蔓、罗文坤、张海萍三人施以酷刑。
桂林龙隐岩,从古到今都以它神话般的传说和文人墨客的题词著称于世,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而现在却成了特务的刑讯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拷打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怎么样,三位都是斯文人,还是不要动用这些刑具吧。我天生厌恶暴力。”阿凤首先采取攻心战。她甜言蜜语,对苏蔓、罗文坤和张海萍进行诱降,妄图从他们的口中套出中共广西工委的机密,但得到的只是无言的结局。
“你们不说,那我就管不了呢。”阿凤鼻子“哼”了一声,“噔噔噔”地走出刑讯室。打手们凶相毕现,先把罗文坤和张海萍绑在一边“观赏”,随即把苏蔓的衣服剥光,抓起一条一米多长的皮鞭,没头没脑地猛烈抽打,顿时鲜血淋漓。
“罗文坤,你老公的命就在你手里,你还是招了吧。”郭潜在旁劝道。
罗文坤看着丈夫被打,如万箭穿心,眼含热泪,一言不发。
打手们继续用刑,抓起烧红的烙铁烙苏蔓的手臂,冒出一股烧肉的焦烟,然后上“老虎凳”,在苏蔓被捆绑的小腿下不断垫加砖头。
苏蔓咬紧牙关,一字不吐。
敌人气急败坏,又施以更加残酷的吊刑,将苏蔓仰天悬空吊起,进行拷打,在长达数小时的酷刑中,苏蔓多次昏死,又多次被冷水泼醒。凶残的敌人仍未捞到半根稻草。
特务把罗文坤拉到距苏蔓十步之遥,让她目睹丈夫受刑的惨状,企图用夫妻之情摧毁她的意志,威吓其就犯。面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苏蔓,罗文坤心如刀割,几度昏厥。敌人以为得计,不断用冷水将她泼醒。
夫妻近在咫尺,只要她一句话,丈夫就可以免遭酷刑;但作为苏蔓的战友,一个共产党员,她没有向敌人屈服。而从他们的口中特务得到的回答始终是:“共产党员是不会被赶尽杀绝的……”
敌人自以为得计的一招又失败了。
郭潜又向张海萍劝降:“整个南委都完蛋了,坚持也没有用,只要你肯说出组织情况,我保证他们不会亏待你。”
张海萍义愤填膺,大骂叛徒卑劣狗屎不如,郭潜伸手甩了张海萍两耳光后悻悻离开。
苏蔓三人不屈地沉默着。特务在给阿凤的报告书中沮丧地写到:“通宵达旦,未尝休息,而犯人仍颉顽不认,亦不悔悟。”
阿凤见硬的不行,便又生出一计。7月11日清晨,她亲自提审苏、罗、张三人后,假惺惺地说:“我一向敬重师长的,你们三个人都是中学老师,一时受共党蒙蔽,现允许你们假释回校,好好自省。”说完又亲自把他们送出监狱大门。
不用问,便衣特务紧随其后,阿凤在玩“欲擒故纵”之计。
下午,一特务上门递上“请柬”,声称是黄旭初请三位赴宴,“以表歉意”。苏蔓一眼便识破了敌人的诡计,坚决地拒绝了。特务又从兜里取出三张“自新悔过书”,扔在桌上,威胁到:“请你们不要自误!”
苏蔓三人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趁着一群学校的教师和学生来看望他们,他们把事先写好的纸条偷偷交给一个进步学生,让他迅速向党组织报讯,不要派人与他们联络。
13日凌晨,苏蔓神情凝重地罗文坤和张海萍:“我们三人不能再这样等下去,成为特务们的诱饵,我们得做出一个决断。”
罗文坤指了指窗外的潜伏哨说:“逃是没法逃出去的。其他不明真相的同志随时会到这里来联系,这样正中敌人的圈套。苏蔓,你说怎么办吧?”
“对,老师,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张海萍紧接道。
苏蔓看着她俩,一字一句地说:“还记得我们的入党誓词吧,我们一齐来重温一遍。”
三人左手握拳,立正,向着延安的方向庄严地宣誓:“我志愿参加中国共产党,我要为共产主义奋斗到底,一切服从党,献给党,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
宣誓毕,苏蔓从床上取下一条白床单,“嘶”的一声猛地撕成三块,搓成一条,把它悬挂在屋梁上,回头对她们道:“现在是我们实现誓言的时候。“
罗文坤和张海萍明白了,她俩也学着苏蔓的样子把床单挂在梁上。
六只手最后一次紧紧地握在一起。
当天早上,阿凤推开宿舍门,看到并排吊在房梁上苏蔓三人的遗体,惊呆了。
稍后,阿凤对苏蔓寝室进行搜查,整个房间收抬得整整齐齐,桌子上摆着苏蔓夫妇临死前最后批改的学生试卷和他们给学生的留言,旁边放着张海萍写给哥哥张高科的一封绝笔信,信中援引了民族英雄文天祥的著名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一切显示,他们走得是那样地沉着镇定,仿佛在为执行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而做准备。
苏蔓年仅28岁,罗文坤26岁,张海萍25岁。苏蔓牺牲前留下了“不自由,毋宁死!”几个诀别大字。
阿凤对着身后的郭潜冷冷地说:“看见了吗?这才是他妈的英雄,说共产党不怕死,这才领教!”郭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苏蔓本出身于有钱人之家,其父曾任广西凭祥县县长。他哥哥曾留学日本,赴延安学习后派回广西,其父曾活动广西军政上层为苏蔓留了一个县长位置的空缺,希望他能步入仕途,升官发财,光宗耀祖。但苏蔓为了革命,与父亲产生了激烈的思想交锋,最后断绝父子关系,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后来苏家父母亲得知儿子和媳妇的噩耗后,仍悲痛不已。苏母、罗母为此哭瞎了眼睛。
事情发生后,国民党《扫荡报》妄图掩盖事实真相,竟报道污蔑这是“争风吃醋,集体殉情”的“桃色事件”。但这恰恰弄巧成拙,为中共地下党组织通报了消息。很快,国民党特务机构发觉此举的愚蠢,立即下令收缴当日的报纸,然而已经太迟了。
由于苏蔓等的壮烈行动起到报警作用。中共广西省工委发出《为反对顽固反共分子继续摧残告全体同志书》,沉痛悼念苏、罗、张三烈士,号召全体党员“学习苏、罗、张三同志宁死不屈的精神来保存革命实力”。
1982年,中共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正式明确三人为烈士,定性为“以身殉党,壮烈牺牲”。1989年7月9日是三烈士牺牲47周年的纪念日,在桂林东郊尧山的苍松翠柏之中,当地政府为他们建立了庄严肃穆的纪念碑,以作永久纪念。
三烈士牺牲后,国民党特务的大搜捕仍在进行。他们从7月9日到9月1日止在桂林市和郊区的临桂、临川县逮捕了中共党员34名,群众多人。
专门到桂林出席电子工程师年会的徐恩曾特地来看望郭潜、庄祖芳等人,对他们破坏中共南委机关嘉勉有加,特务们的劲头更大了。
1943年1月上旬,原桂西南特委书记彭维之被捕后,受郭潜等人的威胁利诱而叛变,供出其所知的300多名党员名单。桂系特务根据彭维之的供认。在玉林、南宁等地进行了大逮捕。1月13日起,在玉林地区抓人,共捕去中共党员30多人,群众20多人。14日午夜至15日,敌人又在南宁地区大肆抓人,共逮捕中共党员70多人,群众30多人。
这就是广西“一·一三”、“一·一五”事件。
“七·九”、“一·一三”、“一·一五”这三次反共事件使中共广西工委及桂林市委、南宁市委、武鸣县委、北流、横县、玉林、龙州特支等组织遭到严重破坏。
“七·九”事件发生后。钱兴冒着被悬赏缉拿的风险,奔走于钟山、梧州、桂平、玉林、南宁、柳州等地,检查布置基层党组织的撤退工作,要求已暴露的党员坚决与家庭和原工作单位断绝联系,将工作重点由城市转到农村、山区,深入底层,利用各种社会关系打入国民党基层政权,掩护党的活动。决定由黄彰接替苏蔓为省工委副特派员,主管桂南、桂西工作,钱兴则在国民党统治较薄弱、群众基础较好的桂东钟山县英家乡白沙井屯重新建立了省工委机关。
由于省工委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转移到农村的党员干部失去了原有的公开职业,断绝了生活来源,在工作和生活上遇到极大困难。钱兴化名蔡十,以广东难民身份为掩护,同妻子一道,带着不满周岁的孩子,住在英家乡特支书记张赞同家屋后桐树林的茅棚里,开荒种地,养鸡养鸭,替人缝洗衣服,维持生计。又因叛徒到处搜寻,为安全起见,钱兴携妻儿又转移到离张赞同家四、五里外的一个山洞,同逃难到那里的农民开荒种地、割草、打石头、烧石灰等,维系生活。钱兴深度近视,为了隐蔽,不能戴眼镜,加之右手原来断了四节指头,劳动极不方便。他生活极其艰苦,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好到收割过的地里捡小红薯、芋头和挖野菜充饥。
在钱兴的带领下,省工委干部以顽强的意志克服困难,开展工作。负责省工委机关保卫工作的吴赞之,假扮钱兴的侄儿,同钱兴一起从事艰苦劳动。交通员肖雷和另一工作人员当了庙祝,靠初一、十五收的“香米”度日。还有的党员替人打短工、下苦力。有的干部靠开荒种地维持生活,遇到干旱和夏荒,就与农民一样吃南瓜叶、芭蕉根,甚至靠吃树皮度日。有的住山洞、茅棚,冬天没有棉被,只好到瑶族群众家围着火塘烤火过夜。为了解决活动经费,省工委交通庄炎林征得父亲同意后,两度冒险潜回香港变卖家产,筹集经费。有的干部从家中拿出钱粮支持组织,有的以做生意为掩护,赚来的钱全部上缴组织。黄彰在越桂边区的板塘乡建立了交通站和领导机关,并办了一个瓦窑,资金不足,便将自己老家仅有的一块地卖掉做本钱。
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撤退到农村的党员们,克服重重困难,在农村扎下了根,并积极展开革命活动。钱兴常利用劳动空隙,到车站、码头当挑夫,了解情况,指导各地工作;省工委机关其他工作人员,也肩挑货郎担,走村串户,传达省工委指示,开展工作。当庙祝的肖雷秘密印发党的各种宣传材料,还有的干部昼伏夜出,举办干部训练班,组织秘密农会,发动群众。到1944年底,广西全省党员由上年的500多人,发展到800多人,除原有组织外,还恢复和新建了一批基层党组织。
抗战胜利后,钱兴到重庆向南方局汇报了“七·九”事件后广西的工作。南方局对广西省工委在失去与上级联系情况下,仍坚持斗争给予了表扬和肯定。在中断长达近三年的联系后,中共广西省工委重新接上了与上级的组织关系。
不幸的是,1947年11月,钱兴在一次战斗中壮烈牺牲,年仅38岁。
2
在桂林,阿凤接到广东方面的消息,说在粤东兴梅地区发现“03”踪迹。事不宜迟,阿凤立刻带着特务队前往搜捕。
再说“03”离开粤北后,来到兴梅一带,四处寻找方方的下落。由于南委交通站相继遭到破坏,原有的关系全部已经失踪,难于和当地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眼看奔波了一个多月,仍然杳无音讯,“03”不禁内心如焚。
9月上旬的一天,“03”来到大埔县的一个小山村一位秘密交通员家里。
这是一个典型的客家民居。门前一个晒谷坪,屋后背靠青山。院子显一个回字形,中间是一个天井。为安全起见,“03”跳到一棵大树上去观察,四下里很静,因为是农忙,院子里只有一个老大娘在“咯咯咯”地喂着一群鸡。
漆黑的大门半掩着,“03”布置好一切后,轻轻地推门而入,笑脸相问:“老妈妈,这是姓刘的家吗?”
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如刻,她吃力地直起腰,眯着眼睛看了看来人,用客家话说:“你寻我儿子啊,他一大早下地割禾去了。你进来坐一下,喝口水,我去叫他。”
老妈妈边说边请“03”进厅堂坐。
“03”用衣服擦了一把汗,仔细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老妈妈,突然想到刚才进门时老妈妈的眼中曾闪过一道锐利的目光,好像在哪里见过,再看她的手,虽然涂了一层锅灰,仍掩盖不了其细皮嫩肉。熟悉化妆术的“03”心里一惊,不好,这其中有诈。他迅速地掏出了枪。
“不准动!”那个老妇人也在这一刹那间猛地回头,手中多了一支枪,指着“03”。
两枪相对,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偏房里埋伏着的特务都冲了出来,长枪短枪全对准了“03”。
化装成老妇人的阿凤撕下伪装,得意地笑:“特派员先生,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呀。快放下武器吧,你跑不掉了。”原来那个秘密交通员早已落入阿凤的手中。
“好说,好说。”“03”说着,举手的瞬间从衣袖中拉出一串小孩玩的拉炮环甩一圈,四周“噼噼啪啪”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就在特务们被这爆炸声惊吓而分神的瞬间,“03”飞起一脚,踢翻阿凤,随即一个漂亮的旱地拔葱,窜上两米多高的屋顶,再是几个虎跳,抓起一根高高的竹梢,用力一弹,便飞到后山,消失在竹林中。
特务们都被这一身好功夫震住了,忘记了开枪。待阿凤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大骂时,他们才“砰砰彭彭”地开枪送行。
聪明的阿凤明白过来时煞是无奈,小孩玩的东西同样可以摆迷魂阵,她记得这种方法她在美国特种学校受训时学过,只不过是用的是遥控微型炸弹,还要预先设置好。然而她做梦想不到的是,“03”接受的是“契卡”(苏联肃反委员会)的特工训练,课程的设置是根据国内的现实来设计的。果真就像共党宣传的“经典的马克思主义和具体的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
阿凤借用香翰屏一个团的兵力排布起大搜捕的阵容,他们开始把“03”围在一座无名大山里,拉锯似地逐坡逐洞地搜。她不相信“03”真长有翅膀能飞走。
敌人的大搜捕惊动了中共潮梅特派员林美南。他立即派出交通员主动与“03”取得联系,并组织小分队声东击西,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让“03”逃出了阿凤的包围圈。
经过辗转努力,“03”终于见到林美南,并通过林美南在梅县桃源村找到了南委书记方方。
3
再说送走张文彬等人后,方方和“家”人收拾细软,连夜躲进百侯的岩上十八村,并与林美南取得联系,要林美南派有条件的同志赴重庆向南方局口头汇报南委被破坏的情况。
紧接着,他们沿着闽粤边界的汀江乘船而下,辗转来到了梅县、大埔、上杭、永定四县交界处的桃源村。在这里,革命火种悄悄复燃。方方与梅县的林美南、大埔的李碧山接上了关系,又由林、李与闽西、闽南、潮梅、东江等地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形成了一个地下交通联系网。
“03”对方方说:“方方同志,南方局领导十分惦念你们,恩来同志强调,中央以领导干部的安全为第一,抢救一人即得一分胜利,要求南委解散组织,暂时停止一切活动,注意隐蔽,在安全有保障的条件下,撤退赤干赴渝转延,留下的党员则勤学、勤业、勤交友。”
说着,他递上来7月中央关于取消秘密党的省委特委组织的指示的一份密电:
一、在国民党及日本帝国主义积极破坏我们秘密党的情况下,过去秘密党采取的政治上退却的政策是正确的,但在组织机构上尚未彻底转变。现在根据浙江、江西、广东三个省委破坏的教训,秘密党内必须取消省委特委的组织,只保留县委,如某些县委也不能保留者,则只保留支部。根据陕西、河南的经验,他们的特委早巳取消,省委则移在边区。当地的县委或支部,虽无省委、特委的直接领导,但仍能保存组织,并能独立工作。
二、告诉县委及支部须长期的独立工作。支部及每个党员的任务是勤学勤业交朋友。
三,你们如何执行此指示,如何撇退干部?请告。
中央书记处
“我们坚决执行。”方方看罢电报,坚定地说。
他并没有被特务们的四处逮捕吓倒,长年的白区工作使他变得异常冷静坚强。他根据中共中央和南方局指示精神结合实际作了具体补充和部署。各级党组织有计划地完成各项撤退工作,从而保存了潮汕、兴梅、闽西、闽南等地党组织和大批干部,有力地粉碎了国民党特务妄图摧毁中共南方党组织的阴谋。
这时,林美南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方方:“这是姚铎同志托碧山转来的。”
方方接过信,展笺细看,眉峰慢慢紧蹙,原来信上写着;“在下以为,南方局之批示证明地方工作可有可无,无也不关重要,故我等宜马上就道……”
方方把信笺往地上一捧,厉声道:“南方工作一文不值?曲解,曲解!”
苏惠闪进门来,“嘘”了一声:“小声些。”
“我小声得了吗?你看看小姚这混账东西说了些什么。”方方指指地上的信笺。
“03”拾起信笺,认真看着。
“南方局在我们的组织刚受破坏而混乱不堪、领导干部生死未卜时做出卷土而去的决定,从安全角度出发,无疑是对的。”方方气咻咻地说,“可是,我们也不能把卷土而去当作‘南方工作可有可无’的论据!”
“今朝卷土而去,他日卷土而来。”林美南说。
方方道:“卷来卷去,谈何容易?大大小小几百赤干一窝蜂地往重庆挤,国民身份证、路条难办,沿途叛徒不少,再说,去了重庆也不一定能到达延安,与其在渝堆积许多人等待分配职业,不如在整个南方大规模散开职业化,而这点则完全安全与可能。”
“不撤退了?”苏惠插了一句。
“照撤!”方方果断地说。
苏惠和林美南互相看了看,那眼神的意思是“到底是撤,还是不撤”?
方方见苏惠、林美南一脸困惑,解释道:“部分的撤退是必要的,但不是‘卷土而走’,一方面要把那些已暴露政治面目而又可以造就的赤干分批送往重庆转延安学习,有条件的也可以自己转地区,另一方面又要留下根子,切莫将撤退理解为溃逃乱窜,一哄而散;工作停止了,组织解散了,要具体安顿好下层,免使他们东奔西窜惹出事来!在停止组织活动的地区,最好能有一两个党性强的赤干当秘密观察员,观察停止活动时的党员表现,以便将来恢复活动汇报情况,供组织参考。另外,撤退的准备工作,如路线、路费、路条、身份证、掩护等都得考虑周全,以免路上送死。”
方方强调说:“沦陷区的党组织及其领导机关继续保持和对敌开展武装斗争,以支持群众,保护群众利益。闽西南已开展武装斗争的特殊领域,应继续采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方针,以保存积蓄革命力量。我决定以李碧山为南委联络员,一面负责与南方局联系,一面与闽西南、潮梅党组织联系。”
“03”点点头:“还是方方同志考虑周到,不过,敌人追得紧,该撤的要快撤。”
方方说:“我已订了一个撤退计划,第一批撤退的赤干有:李平夫妇、罗天夫妇、林美南夫妇和王涛的遗孀张自芳。”
“大哥,你和阿惠姐先走吧!”林美南对方方说,“我留下。”
“两军交战,岂有主帅先退之理?”方方笑了。
“03”见方方指挥有方,便与之暂别,到各处摸清情况,以建立护送方方回重庆的秘密交通线。
同年9月,方方化名陈瑞,离开桃源,移至靠近永定县峰市镇的高寨背村,开设“陈瑞记商行”,以此作掩护,伺机北撤延安。
10月30日,夜阑人静,小村已沉沉入睡。忙完了一天工作的方方刚躺下休息,突然两声枪响,接着楼下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破门声。
方方摸出手枪,准备战斗,但想到屋里连他和妻子苏惠、小妹只有三人。从窗口望外望,全是农民装束的人,手里拿的是土枪、大刀,不像是国民党特务。他定了定神,扔掉手枪,索性打开大门,迎了出去。
土匪们见方方主动出来,愣了一下,迅速把方方、苏惠、小妹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戴眼镜的家伙挥着短枪,对喽罗们说,“弟兄们,把这个‘参子’给我捆起来!”
果真不是特务。方方松了口气,心想,土匪好对付,便装出可怜的样子:“大哥,我们是做小买卖的,没多少钱。”
“少废话,要活命,l0万块!”一个土匪开了价。
“不够,不够,20万!”另一个土匪加码。
“50万。”“眼镜”拍板。
众匪徒七手八脚将方方三人绑了个结实,用烂布堵位了他们的嘴。之后,又翻箱倒柜地搜索,把较好的男女衣服,电台零件都卷走,还把指示信底稿也当作“银票”抢去。
土匪架着方方出门,“眼镜”回头对苏惠吓唬道:“3天内赎人,要不,我们就撕票!”
“03”闻讯方方被土匪绑架后,异常震惊,星夜赶来,迅速找到当地党组织了解情况,并通过林美南将此事电告中央和重庆南方局。
周恩来闻讯十分着急,指示“03”要不惜任何代价把方方赎出来。地下党人分头活动,打听方方的下落,以设法营救。
再说这伙土匪到把方方绑架后,连夜进山,把方方关在一个潮湿的破窑洞里。这个窑洞是当地人烧木炭的,早已废弃不用了,洞里充满了一股令人恶心的霉味。匪徒们搬了些树枝树叶,让方方坐下,然后在洞口派一个人看守,其他人便倒头呼呼睡去。方方见状,便知道这伙人不是惯匪。他过去曾在闽西龙岩、连城一带跟土匪打过交道,有些经验,知道如何对付他们。
次日早晨,“眼镜”醒来,掏出昨晚抢来的“银票”草草地过了两眼,不觉有点吃惊,因为这根本不是“银票”,而像是共党的文件。这家伙能识文断字,曾是红十二军某团的文书,因吃不得苦当了逃兵,上山为匪,聚众掳掠,不分贫富,一概“笑纳”。这次钓到的“参子”竟是共产党的头目,他不由得害怕起来,担心惹祸。但是,既然花了这么大力气绑架来了,又不甘心轻易放掉。
“眼镜”心里拿不定主,狐疑地打量着方方:“喂,你是红军?”
方方怔了一下,估计指示信底稿暴露了自己的政治面目,不过,心中又想,那指示信上的内容是关于如何勤学、勤业、勤交友的,并无什么机密。
方方镇定地看了“眼镜”一眼,说:“对,我当过红军,以前是张鼎丞的指导员,在苏皖前线抗日时带了花,皖南事变后从医院逃回来,从朋友那里借了些钱做小买卖,以维持生活。”
“这是什么?”“眼镜”扬了扬指示信底稿。
“哦,现在写信是想叫其他逃回来的难友好好耕田做工,免受国民党注意。”
“认得江朝桂、朱春生吗?”“眼镜”听说方方当过红军,有了点亲切感。
“认得,认得。”
“他们也当过红军,和我一样,吃不得苦,回来做山大王,哈,我跟他们都是朋友呢。”
这时,土匪探子喘着粗气钻进窑洞,递给“眼镜”一封信,说:“老板娘写的。”
“眼镜”展开信,只见上面写道:“无钱可筹,望队长弟兄们看我们是难民的份上,减轻数目,愿破家赎夫。”
探子对“眼镜”耳语道:“我调查过,他们只做点小买卖,无田无地。再说,各乡联保因为这事特别清查壮丁后生,秋收又到,兄弟们得回家帮忙。”
眼镜脸上的表情快速地变幻着,他咬咬牙,问方方:“朋友,10万元,怎么样?”
“1万。”方方不急不慢地还价。
“5万。”“眼镜”讨价。
“1万。”方方坚持。
“3万法币,另加l00光洋。”“眼镜”敲定。
探子对方方道:“朋友,钱多少不要紧,你帮了我们,以后我们还可帮你,只要你出去不报复就行。”
“你们放心,不过,往后千万别搞这种勾当,去残害贫苦乡亲,要做点正当事谋生,真的活不下去,也只能抢豪绅官僚的东西。”方方诚恳地劝说。
众匪们点头称是。
本来,“03”打算组织一支小分队打上山,直接把方方救出来。几个小毛贼根本不在话下。但林美南不同意,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弄不好,使方方遭不测,又影响高寨背村这个地下据点。
林美南说:“3万就3万吧,方方还在土匪手中,如果被特务们插手,那问题就更严重了。我已叫潮澄饶特派员周礼平筹款去了。”
“不过3万元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一时之间你们哪里去筹这么多钱?”“03”有点担心。
“我回来了。”周礼平揭开竹帘,从外面走了进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听说要救方方,李习楷把自己所有的家底全献了出来,凑足了赎金。”
“好极了。”林美南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
“余下的事交给我吧。”“03”从周礼平手中接过好不容易筹集到的3万法币和100光洋,在当地老乡指引下,直奔“眼镜”的山寨瘦狗岭。
瘦狗岭,山高石险,草深林茂,野鸟惊飞,一片阴森可怖的气氛。“03”没有带他那两把快如机关枪的德国造的二十响驳壳枪,穿起黑裤短褂,一副小伙计打扮。腰上横缠着3万法币和100块光洋。
蓦地,不远处一声狼嚎,草丛作响。没等他定过神,一支利箭从他耳边擦过,他就地一滚,靠在一棵老槐树上。
“哈哈哈,身手不凡!”有人在狂笑。
定睛一看,他周围站起一圈土匪模样的人,手执长枪、短剑和弓箭,凶神恶煞般对着他。
“03”若无其事地站好,摸了摸身上的光洋,说:“我是来叩见你们司令的,钱我带来了,求他放了我的表兄。”
为首的土匪猛喝:“咱司令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03”掏出青红帮帮主的信物一亮。说:“少废话,这是龙头大哥的凭证。”
那土匪一见,知道来人有背景,一挥手,说:“好吧,委屈你了。”
“03”被土匪用黑布蒙上眼睛,用一条竹棍牵引着,带到“聚义堂”。
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03”被人揭开了黑布。
“眼镜”正在堂上喝酒,旁边站着他的保镖“青面兽”。
“青面兽”上身赤裸,露出古铜色的肌肉,胸脯上一片黑森林似的卷毛。下身着一条玄黑色的唐装短裤,宽大的牛皮带上交叉着两把驳壳枪,脸上一条闪着青光的伤疤赫然入目。
“眼镜”把大酒碗一放,嚷道:“好。你敢独闯我瘦狗岭,算你有种!钱带来了没有?”
“03”掀开大衣。取下法币和光洋,双手奉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司令高抬贵手,放我表兄一把。”
“青面兽”接过,用眼扫了当当响的光洋,顺手交给“眼镜”,说:“既然你有龙头大爷的信物,想必有两下子。”说着,他一招手,几个匪徒把一个面黄肌瘦、蓬头垢脸的“肉参”绑在三十步远的一棵大树上。“肉参”头上顶着三只小酒杯,吓得他闭上眼睛,冷汗直冒。
“青面兽”连喝三碗烈酒,喝完。把碗猛地一摔,掏枪就打。“叭叭叭”三枪,三只酒杯顿时粉碎,“肉参”吓得撒了一泡尿。
“好枪法,真是百闻不如一见。”“03”带头鼓起掌来。旁边的喽罗也跟着连声喝彩。
“青面兽”冷冷看了一眼,把手中的双枪抛过来,“03”顺势接过。
一个小喽罗忙不迭地要去放酒杯。“03”阻止:“不用。”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五个光洋,高高地往空中一洒,呈一个扇形。紧接着快慢枪响了。五只光洋纷纷飞向远处。
“青面兽”不禁一愣。众匪徒张大了嘴巴。还没等“青面兽”回过神来,“03”飘然来到他身前拱手道:“献丑了。”
“兄弟,绝了!”“青面兽”一把抓着“03”的胳膊,粗声道,“跟我大哥闯荡江湖。有咱俩这两下子,打遍天下也不怕。”
“对不起,我一人独闯江湖惯了。何况,我得先把表哥带回去,不然不好向表嫂交待,哈哈哈。”“03”打着哈哈推辞。
“好,人,我放了。认识你这位高人,我不枉到这世上混。”“眼镜”说。
“03”两手一抱:“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谢谢司令。”说完,背起方方,飞疾地下山。
第二天,阿凤带着颜福华等十几名中统特务也急急忙忙赶到山寨,当打听到土匪抓的“参子”模样像共党头目方方,马上向“眼镜”要人。
“眼镜”眼一眨,手一摊:“走了。”
阿凤脚一跺,柳眉倒竖:“你放走共党要犯,该当何罪?”
一旁的“青面兽”唰地从腰间拔出双枪:“老子认钱不认人,你想咋的?”
众匪徒一声吆喝,长短枪在手,把阿凤等人团围住,特务也掏枪在手,用身子护住阿凤。
火并一触即发。好汉不吃眼前亏,颜福华常年在山上打游击,深知这些“土匪阿哥”的厉害,他在阿凤耳边轻声说:“特派员,这些人得罪不起,还是抓方方要紧。”
接着,颜福华走到“眼镜”面前,笑嘻嘻说:“司令,都是自家人。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哎,共党越来越狡猾。我们不得不防啊。特派员的意思是。钱,好商量,方方是共党要人,这一带都有他的势力。他逃了,不仅对我们党国不利。对司令雄镇一方也是有害无益的。何况你还绑架过他,他的游击队迟早会找你算这笔帐的。”
“眼镜”听了这一番话,紧绷的脸松懈下来。他冷冷道:“人,是我放走的,我就有本事把他抓回来。”
阿凤鼻子“哼”了一声:“抓?往哪里抓?”她知道“眼镜”这种草头王绝不是受过特种训练的“03”的对手。我“中统之花”尚且如此费力,何况一群不入流又心机不存的混世者。想到这,阿凤妩媚的丹凤眼顿时充满逼人的杀气。
她柳眉轻皱,一个更大阴谋浮上了她的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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